第9章 暗涌与抉择

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细密的雨丝将新阳高中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沐珞樱握着画满火灾报警器设计图的素描本,站在实验楼的屋檐下,看着赵连祁冒雨将最后一组零件搬进实验室。他的校服早已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却仍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工具箱。

“这样下去不行的。”沐珞樱递出纸巾,看着赵连祁布满血丝的眼睛,“你已经三天没来上课了,老师说再这样……”

“再给我两天时间。”赵连祁打断她,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只要完成这个报警器的压力感应模块,就能参加初赛了。”他转身打开实验台的台灯,昏黄的光晕下,散落着各种电子元件和皱巴巴的草稿纸,其中一张纸上用红笔反复写着“914”三个数字,被水痕晕染得有些模糊。

就在这时,赵连祁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的瞬间,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沐珞樱瞥见屏幕上跳动的备注——“爸”,还未开口询问,就见赵连祁踉跄着扶住桌沿,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赵连祁!”沐珞樱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颤抖着推开。少年跌坐在堆满旧档案的纸箱旁,声音带着哭腔:“我爸……他的公司破产了,有人匿名举报他当年挪用学校科研经费,现在警察正在家里……”

实验室陷入死寂,唯有窗外的雨声愈发急促。沐珞樱看着赵连祁蜷缩的背影,想起上周在食堂,他还笑着说等拿到比赛奖金就请她吃巧克力慕斯。此刻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空洞的躯壳。

“我们回去看看。”沐珞樱蹲下身,试图拉起他,却被赵连祁反握住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不能回去!”他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他们会把我带走的,那些人……”他的话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似乎意识到失言,额头上青筋暴起。沐珞樱这才惊觉,这段时间赵连祁总是莫名警惕,半夜收到消息就会偷偷溜出宿舍,此刻实验室的窗户上,还贴着深色的遮光膜。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当晚,沐珞樱站在赵连祁家楼下,望着那栋熟悉的楼房。透过雨幕,她看见闪烁的警灯不断划破黑暗,赵卫国被警察带上警车,西装沾满泥污,白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二楼的窗户突然被撞开,赵连祁的母亲哭喊着伸出手,手里还攥着半截被扯断的珍珠项链。这一幕刺痛了沐珞樱的心,她更加担心赵连祁的状况。

“同学,你找谁?”一个戴眼镜的警察注意到沐珞樱。她后退半步,撞翻了路边的垃圾桶,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雨夜格外刺耳。慌乱中,她瞥见警察腰间别着的证物袋,里面躺着一张泛黄的实验审批表,“赵卫国”的签名下方,日期赫然是 2008年 9月 14日。这个发现让沐珞樱心中一动,她隐隐觉得这和赵连祁一直追查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那之后,赵连祁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沐珞樱在他课桌里发现未完成的设计图,图纸边缘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褶皱,仿佛能看到他当时的焦虑与挣扎;在篮球场找到他遗落的校牌,背面用小刀刻着歪歪扭扭的“真相”二字,这简单的两个字,饱含着他对真相的执着与渴望。终于,在某天清晨,沐珞樱在画室角落发现了蜷缩着的少年,他浑身酒气,怀里抱着被撕碎的参赛报名表。

“别碰!”赵连祁双眼布满血丝,猛地挥开沐珞樱递来的毛毯。破碎的玻璃镜片宛如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了沐珞樱的手背。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接连不断地滴落在散落一地的画纸上。那原本承载着他心血的报警器图纸,此刻正被鲜血一点点浸染,渐渐洇出一片诡异的红色。赵连祁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身体摇晃了几下,随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我爸是罪人,我还查什么?”他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凄厉得如同受伤后被困绝境、孤立无援的野兽,声声泣血,“那些说我们走后门的人是对的,我根本不配……”

看着眼前自暴自弃的赵连祁,沐珞樱心中又急又痛。她猛地抬手,一巴掌扇在赵连祁脸上,那清脆声响在画室里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赵连祁,你瞅瞅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像什么话!”她眼眶泛红,高高举起渗着血的手,声音发涩,“你父亲遭人恶意陷害,母亲忧思过重,突发脑溢血,至今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可你呢?居然窝在这里自暴自弃!”说着,她俯身抓起散落在地的图纸,语速急切,“这些天,我跑遍了市档案馆,发现 15年前那场火灾的报告被人动了手脚。还有个姓‘林’的研究员,也在那段时间突然人间蒸发,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

“够了!”赵连祁捂住耳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图纸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沐珞樱这才惊觉他的校服袖口藏着绷带,隐约透出褐色的药渍——和那天在旧实验室看到的污渍一模一样。她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赵连祁这段时间还经历了什么。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沐珞樱突然想起赵连祁说过的话:“火苗又要烧起来了”。此刻她终于明白,那些深夜的秘密、神秘的电话、消失的档案,背后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控。而她和赵连祁,早已深陷这场十五年前就埋下的局。

短暂的沉默后,沐珞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们从头开始。”她将图纸仔细叠好,塞进赵连祁颤抖的手中,“你负责技术,我负责查资料,就像文艺汇演时那样。”她擦去少年脸上的泪痕,“但你要答应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然……”她晃了晃受伤的手,“我就把这些图纸全泡进墨水里。”

赵连祁终于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混着雨声,像是命运的警钟。而在画室窗外,那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再次出现,举起相机对准相拥的两人,镜头闪过一道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