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进二庆

摸骨先生站在左凇后头,惴惴不安的看向姜冥隋、长孙宗子,小心翼翼说:“回殿下的话,这都是十三到二十四岁女子的尸骨。”

姜冥隋点头,“长孙氏强抢民女,杀戮无数,罪孽深重,着抄没长孙府,明日问斩!来人,把长孙押拖下去!至于左…重轮无罪释放。”

无人敢上前,长孙宗子冷哼一声,赵何却在此时起身,越过众人,走到他身前,大掌覆在他肩头,捏了捏他的肩,长孙吃痛的嗷嗷叫,“长孙丈人,用过一次的手段便不能再用,雪敏峰不是你能效仿的,将人带上来。”

几个锦衣玉带的贵人上堂,身后还跟了绿林打扮的人,贵妇人扑到长孙宗子跟前,边哭边说明家中情况,就是绿林人偷袭一贤堂,把尸骨挖了出来,又把他们抓来了。

左凇不解的看向姜冥隋,眼前却突然一片雪白,黑衣给她戴上了帏帽,“累了就到后面歇息,想看就找个地坐着吧。”

长孙宗子细声细语问贵人们:“你们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们做什么?”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应该是宗子夫人的夫人,笑着擦泪说:“我们没事,几个绿林人要是敢动我们,那就是辱国,就是官家也不敢。”

是赵何吩咐过,不能对女子动手动脚,不然绿林人又怎么会顾及这个。

“淫人妻女者,妻女必为人所淫。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父亲兄弟,这些年对别人家的女儿姊妹都做了什么?”赵何肃冷道。

长孙二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可能是平日趾高气扬惯了,在公堂上也傲慢,“一贤堂又不是我长孙氏的人在居住,而是我爹的一位故人借宿的地方。如今又不是秦朝,他就是造军需也与我们长孙府无关。”

“教你诗书,是想你聪慧机敏,不是不知羞耻、不明是非。”

长孙二娘看了左凇许久,轻笑,那叫一个眼波流转,“您便是废帝师吧。《吏书》曰:‘出身高门,品格高尚,文韬武略,览尽天下奇观,知奇人懂异事者,宜为帝师。弼皇嫡嗣,导诗书武功,调品性修养。’可您呢,您不明是非,受人蒙蔽,事后却冒天下之大不韪,助仇人登基称帝,您凭什么,来指责臣女的不是?”

左凇轻嗤,“我以下犯上,你家一样必死无疑。”

“《吏书》曰:‘德行有亏者黜,威仪念其功劳,匡扶皇室正统为一等,灾病奔走救民为二等,护佑国朝威仪为三等。’她都做过,职权上便依旧是帝师,责帝王罚群臣无有不可,何况你是我的夫人,她只是长孙氏的小女。”赵何鲜少同左凇唱反调。

“夫人?”长孙二娘有些懵,她虽不了解东昌王师赵祝台,也觉得没人与他合适,这些年还以为那未婚妻是他拒绝女子的托词。

“我非。”左凇斩钉截铁说。

“证据呢?他证明一贤堂被友人借宿,一切罪过皆是友人所犯。你证明你我已然和离,我说过,和离书我已经撕了。”

赵何就等着这一家子扯,宗子都要犯上作乱了,家里人还以为颠倒黑白就过去了,没吵架的,比他们夫妇俩还不默契。

姜冥隋道:“左娘子,你与老师终究是未和离,你实在算不得以下犯上,此案与你无关了,你还是到后面歇息吧。”

长孙二娘蹙眉,这局势她看不懂,王师与废帝师这对夫妇吵架了,哥哥调戏了废帝师,王师派人偷袭了他们家,翻出了旧案,结果夫妇俩还在公堂上吵起来了……艾玛,好乱,那顺着王师的思路走?

“阁下急匆匆押我来此,我如何把我爹的旧友请来,不如阁下给我一辆马车,我去把旧友找来。阁下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让尊夫人一同去,尊夫人是机关师,还怕我逃了不成?”

“清主侧?”左凇笑,“东昌府就这么大点地方,长孙元你想杀王师,控制东昌王,只有奇袭,若一击不能成,便只有死路一条,抓我做人质也无济于事。飞鸾,杀。”

左凇一共培养了七十二位女死士,称作七十二罡,外人并不知她们的名字、模样,同时绿林人也拔了刀,长孙氏有五千军队,其父母妻儿大多被赵何控制住了,就没有多人敢动手了。

姜冥隋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有一点害怕,特别是文寰一刀砍断一个人头,炙热的血要溅到他身上时,他直接吐了。

赵何悠闲的递了杯水给他,拍拍他的背,“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姜冥隋边吐边给赵何竖大拇指。

闹腾一整天,黄昏时剿灭结束,七十二罡有战损,而药物集中到了王府,她只能由着王府安排,于是在门外等候。

“东昌王那边没事了?”左凇永远不用仰视赵何,他会为自己蹲下来。

赵何点头,“你杀的那些侍从是崇山仙门的人,是容仰诱导武林盟主干的。”

“嗯。”左凇顿了顿,“刚刚那群人不全是绿林人,有别的郡县的兵,是不是?”

“我要留份功劳在,万一那小子不懂得藏拙,被人构陷。”赵何解释,“今日的事就要报上去了,你待如何?”

左凇道:“炸东阳山的事由你包揽,或许能换道丹书铁卷。啊白、迢之进京准备开战,明日我就得走。”

“你可以试试,你再自投罗网下去,我会不会鱼死网破?我们分开是容仰的算计,因为他害怕我们俩在一起,别中计好不好?”

左凇淡淡一笑,“可他偏偏拿捏到了我的痛处,我是他教大的,他比我还清楚我的喜怒哀乐。”

“不是没有解法。”

“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他们好过。”左凇一副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模样,“哈克索挺惨的,他本来可以像燕京城其他贵族子弟一样,鲜衣怒马、意气风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或许也能有一个纯真无邪的叔叔,而非容仰再给我补了一刀。”

“你会做傻事。”赵何有一种直觉。

左凇点点头,“我能只分享给你的,或许只有这副身子了。”说完,她起身进屋,去陪她的七十二罡。

容仰天天都在说左凇是他教出来,却忽略了左凇是他教出来的,于是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左凇承认东阳长安的身份,没有为自己辩解,反倒指认容仰就是西狄王子哈克索,说明是容仰为了报仇而劫狱,再勾结崇山仙门,嫁祸给了荼山派。

赵何第一个站出来为她辩解,拿出有力证据,证明东阳长安做的那些坏事,都是被容仰逼迫的或者欺骗的。世家和百姓也在为她辩解,把黑锅全甩给了容仰,更有甚者说东阳攻打夷洲,是废帝师为了历练当年的夷王爷,硬是逼得丞帝承认废帝师的迫不得已和用心良苦。

不过,从后来百姓莫名其妙又开始骂武宗昏庸,世家却为皇室开脱,就可以看出来,这其实是世家为了自保。他们和左凇有多少牵扯,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要是左凇又出事,他们不也得出事。

荼山派被无罪释放,他们万万想不到救他们的,会是他们的竞争对手,老大哥反而想害他们。

云刀轻手轻脚走进黑漆漆,没有半点光亮和温度的屋子,“主上,王庭那边来人了,他们想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容仰就坐在屋子的一脚,鼻音嗯了一声,云刀打开窗,让风和光透进来,给容仰端了杯清水过去,“主上,别丧气。”

“我丧什么气?她深处绝地尚且能翻身,我们还有所向披靡的机关兽人。”容仰看了眼窗外,“如今天光大亮,该整装出发了。”

他独自一人去了吉疆王庭,里头的气氛剑拔弩张,吉疆三王子行礼,用葛逻逯语道:“本王子还以为你是汉人,想不到居然是西狄的六王子,失敬!”

容仰同样回敬过去,“西狄六王子哈克索见过各位勇士。”

“你还真敢认,不怕我们杀了你?”三王子看容仰的眼神越发傲慢,“你是不是打算我们吉疆跟晋中打个两败俱伤,你再老头得利,报当年的仇,顺带做这个神州之主。”

毕竟他们行的都是西域王子间的胡礼。

“我一个绝后的人抢的什么皇位?”容仰淡定道。

西域一句话叫“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妞”,正常人怕被耻笑,都不敢说这话。

三王子也愣了愣,“真的?”

“不然你当我为何不接受,你们送的那些女人?”容仰想起左凇,冷笑一声,“是我瞎了眼,把那女人养大了,养虎为患。”

“那…你还是要利用我们报仇。”三王子道。

容仰看了他一眼,“吉疆王,王庭想要的是一统天下,我想要的只是报仇,我们的利益并不冲突。”

西狄灭族了,他那方面也不行,抢了皇位也没用,他的话就很有可信度。

吉疆王细想一番,点点头,“那你可还有别的愿望。”

“姓左的交给我处置就够了,我父王不待见我,我也不眷恋他们,不眷恋王都。”容仰许久没说葛逻逯话,都有点口生了。

“一言为定。相必晋中在研究六王子,为保护六王子的安危,六王子此后就住在王宫中吧。”吉疆王是个笑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