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坑自己的手段还真难评价,本来该天下大乱,结果最后就只剩盟主和崇山被骂,盟主还换人了。”
左凇抿茶轻笑,“是人心难测。如今吉疆动作频繁,能阻止两国开战的办法,只有杀军师。”
“你还想去送死?”赵何正色道。
“王宫戒备森严,没法动手,唯有阵前。”左凇取出地图,展平,“吉疆与晋中之间隔了个明唐,谁借的道谁的优势就大,明唐靖文侯是宋国长公主的后人,朝廷从他入手能方便很多,但靖文侯是固北王一党,固北王与明唐陛下不睦。如果固北王能上位,我们就有机可乘。”
“你可知固北王妃是谁?”
左凇想了想,“盛温氏,固北王好像没有妾室。”
赵何点头,“固北王妃温氏愫,表字玲珑。”
左凇忽然感到醍醐灌顶,“莫非她就是玲珑东家?”
“嗯。”赵何笑笑,“这便是她不许玲珑楼中人摄政的原因,也就是说固北王财力足够,只是兵力稍逊。”
“这种事朝廷不能做,我去…”左凇刚转身要走,又后知后觉的转回来,看着赵何,这件事只有她,肯定是做不好的。
赵何春风得意的向她走过去,“既然知道没有我,做不成大事,那要死我们就一起死,你别替我担心好不好?”
可左凇想起来的是容仰对她的残忍,容仰永远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一片阴云,她摇摇头,朝赵何笑笑,“下辈子再说吧。”
赵何看着她转身离开,面色如常却心如刀绞,他勾勾唇,找地一坐,姜冥隋就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了,“老师,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我记得师娘是一个能从私事扯到公事的人,而昨日她却谈起了你和她的私事,可见她把你和朝廷大事看得一样重,今日她为何要走?”
“她越在乎,就越狠心。”赵何顿了顿,“我要出远门一趟,你去准备个院子,过两日送个人过来住着,你记得看紧他。”
“谁啊?”姜冥隋问。
“我弟。”说完,赵何就一股风似的“飞”出去了。
姜冥隋眨了眨眼,老师还有弟弟?
此时城门外,左凇与战损尚为乐观的泯愁背上机甲翼,准备先行一步,而其他人慢慢坐车过去。
原来觉得固北王不过是宠爱王妃,外头的事还是由固北王决定,既然知道王妃温愫是玲珑东家,就得改变计划。她这次匡扶正义,成功让自己立威江湖,机关圈对她更是心悦诚服,温愫不会不考虑这个。
“头儿,您要等等阁下么?”薄红梅色本是一个很美很适合头儿的配色,但最近头儿眉眼间像有层化不开的雾,更觉得多愁善感。
“但愿我的私心都能给他。”左凇淡笑,展翼时却被抓住了手臂,那人道:“带你去见个人。”
左凇站好,见赵何披机甲翼吃力,就上前帮着穿戴,总不能要求不是这圈的人,懂这圈的东西,还运用灵活吧。
赵何朝她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阿金会在。“
在天上飞有点冷,还是冬天,可太重飞不起来,得提前找大夫。
他带着左凇去了大草原,到当初看日落的山坡不远处的小山前,左凇环顾四周,低声道:“有人在盯着我们。”
“不用管。”赵何专心致志的在山上“胡乱”摸索。
“这里面有人,他是谁?”左凇敏锐的感觉到了异样。
赵何似乎结束了,拍掉手上的沙,拉着她的袖子往后退了几步,“济丹战神完骨打。”
说着,一个身强力壮,气撼岳阳的勇士跨着流星大步走来,地上的尘沙要么被震的一跳一跳的,要么被碾的严严实实的。这体格,要是近身肉搏,他们俩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可这位勇士只是扫视了他们一通,并没有表露丝毫的怨恨和杀意。
“济丹战神不是早就去了么,怎么会在这?”左凇记得在八年前,济丹就宣布战神完骨打的死讯了。
赵何挑眉,“当时济丹在我的控制下。完骨打,八年不见,你白了不少。”
完骨打说的是藏语,之前葛塔木用的是晋中官话,这下左凇是听不懂的,看来,从小与众多外族接触,有用!
终于左凇听懂一句,却引得她蹙眉,赵何注意到,跟完骨打做了个手势,然后附耳问她怎么了,她说:“尼玛,不是骂人的话么?”
“在藏语里不是。”赵何笑了笑,“尼玛在藏语里是太阳的意思,他在抱怨八年没晒到太阳。”
“你把他囚在这的?”左凇听说过这个人,“据说完骨打是好战分子,而且英姿潇洒,骁勇善战,是济丹女人的梦中情郎。”
“……”赵何淡笑中划过一丝苦意,“的确。还有阿让阿噶。“
“什么意思?”左凇听不懂。
赵何挑眉,“阿让阿噶我爱你,谈妥了,我们走吧。”
“你们谈什么了?”左凇就是太爱赵何,才不想他和自己一起受苦,“阿让阿噶”她受得起,但不能说出口。
“他为我们保驾护航,万一在明唐撞见容仰。”赵何伸手去搂左凇的腰,“我们夫妻一体,因为你惧怕容仰,所以需要我与你并肩同行,别再想着牺牲你一个人,换天下太平,好不好?”
“…”半晌,左凇摇摇头,往左退了一步,“我先是姓左,再是赵左氏。我感谢你愿意管这些事,也接受你的随时离开。”
“左重轮,我不是姜期共,我能从奴隶做到霸主,不需要你做垫脚石。”赵何语气难得强硬一回,“我乐意和你一起面对,再大的折辱我也受得起,你为何又不觉得有你,我能激发更多潜能。”
“可我还是怕他。”左凇笑了笑,“他把我丢进过狼群、推下过山崖,弄掉了我的味觉,让我见识了凶兽血淋淋的自相残杀、人和兽的乱伦交合。素仪那次,我也是拿吓破了胆,蒙混过关,我没法不怕。”
赵何把她搂进怀里,柔声说:“你替左氏赎罪,我为你报私仇,这样才叫公平,容仰的罪孽不止机关兽人一个,你的想法对不起你自己。人人都该先是独立的自己,再附属于哪帮哪派,左氏若只觉得先国家再自己,便不会有那间密室。”
“左氏是觉得那些事无伤大雅,左氏继续发展,才……”左凇编不下去了。
赵何笑了笑,目光诚恳,“适时反击是忠君,全盘托出就是蠢,爷爷不会想你为了国家孤军奋战,连私事都没解决。爹爹娘亲将每一场战争都视作最后一场,会在战争来临前解决私事,所以他们为国捐躯时,只有一句‘台儿要好好长大’。
“他们的牺牲比较旁人能称为完美。你看,不是没有人能做到家国兼顾,我们也可以。再恐惧的东西,我们都要面对,或许战胜了它,你还心有余悸,但它也再无吓唬你的机会。希望你是勇敢的,并信任我是勇敢的。”
“或许,我并不勇敢。”左凇看着他,慢慢垂下了眼,“每个恶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但容仰与你无关,你不必为他做什么。他的罪孽深重,如果再添上你的性命,其罪孽不…”
“祝台!!嫂子!!你们怎…怎么来这了?”金令午气喘吁吁跑过来,扫视他们,目光却似乎故意避着完骨打。
赵何道:“这就是教我们被盯了一路的幕后主使。”
左凇看出赵何眼底的不高兴,就知道金令午和完骨打之间有故事,或者说是敦尔与完骨打有故事,“阿金,你当年可是因为完骨打,才不愿同他去夷洲,而一意孤行去了蜀中?”
“啊这…”金令午尬尴的摸了摸后颈,还是不去看完骨打,“祝台,你为什么会来这?放他出来之后,还会关回去么?”
赵何挑眉,“你说呢。”
金令午显然不把希望放在他身上,转而看向左凇,向她求助,却被赵何箍住后颈,拎着大步往前走,低声说:“你再敢冲动妄为,我就真杀了他!别拿这些腌臜事去堵你嫂子的心!”
“托切那。”金令午许久才蹦出一句藏话。
听起来挺正常的,可赵何明显更烦躁了,左凇手心贴上他的手腕,“松开吧,他是你弟弟,你舍不得的。”
赵何松手了,眼神中的狠恶暴躁久久才平复下来,回头对着完骨打说了些像是警告的话,完骨打毫不在乎的耸耸肩,说着话又看了金令午一眼。
“怎么了吗?”左凇真是一个字听不懂。
赵何摸了摸她的脸,“没事,我让人同附近的客栈谈好了,我们先过去歇一晚,明日再出发。”
“他们两个呢?”左凇感觉出这仨之间有大事发生过,“你安心让他们呆在一块么?”
“他们知道我的手段,不敢乱来。”赵何抽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这边的风沙大,又是冬日,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不冷。”满打满算,左凇也就娇生惯养了九年。
赵何笑着点点头,“我替你暖被窝,不然我就只能挨冻了。”
“你就仗着我心疼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