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春寒料峭,烟雨朦胧,城南青巷一户人家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沈怀瑾站在门前,眉头微蹙:“这就是出事的……‘锦溪绣坊’?”
苏晚音撑着伞立于他侧,点头:“是临安城中极负盛名的女红作坊,受邀进宫刺绣不下十次,这两年更是被太后钦点为‘贡坊’,按理说不会出事。”
“可这两天,坊主沈锦娘突然疯了。”
“疯了?”沈怀瑾歪头,“你确定不是最近兴起的‘灵香开窍’疗法副作用?”
“她不但疯了,还说看见了‘绣品开口说话’。”苏晚音顿了顿,“据说她昨夜整晚与一匹绣布‘争吵’,最后用剪刀刺穿自己掌心,血洒锦缎……”
沈怀瑾“啧”了一声:“不简单。”
桑意抱着一大堆案卷跟上来:“更不简单的是——她刺的是那匹‘御赐凤鸾锦’,那可是太后前几月刚赐下来的国礼……现在坊主疯了,锦也毁了,锦溪坊将面临抄家查办。”
沈怀瑾往屋内望去:“那我们现在去看疯子?”
“准确说,是请法医大人您来断一断:疯,是否真疯?”
“还有——那块锦,是否真‘说了话’。”
三人一前一后踏入锦溪绣坊。
屋内药味缭绕,檀香扑鼻,沈锦娘蜷缩在榻上,头发散乱,双眼空洞。
她指着房梁上悬挂的凤鸾锦,忽然尖叫一声:“它还在说话!你们听!它说我该死!它要吞了我!”
沈怀瑾心头一动,走近那匹锦缎。锦面颜色妖异,凤尾如火,鸾羽似雪,栩栩如生。
“这绣工……精细得可怕。”他低声,“这不像出自凡人之手。”
“而且……”
他忽而贴近锦缎,猛吸一口气。
“有毒。”
众人一惊。
“锦缎表面被人喷洒过‘缈魂花露’,这种东西无色无味,只有在高温下才能释放出类似‘耳语’的幻听作用。”
“绣坊房梁高,空气滞留,香气上浮,若有人睡在下方一夜,必然会中毒产生幻听幻视,甚至被操控情绪。”
苏晚音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她并非疯了,而是被人‘绣毒入心’?”
“说得太玄。”沈怀瑾翻了个白眼,“但差不多。”
他目光一转,看向室内其他绣娘,低声问道:“这锦是谁绣的?”
一人战战兢兢地答:“是……林师姐。她前阵子接到太后钦点后昼夜赶工,可是三日前忽然请假,说去郊外祈福,一直没回来。”
“失踪了?”沈怀瑾眼皮一跳。
“你们这里,有多少人知道她用的是‘缈魂花露’?”
绣娘全摇头:“从未听说过。”
苏晚音轻声道:“此事越来越像是——谋杀。”
沈怀瑾深吸一口气:“准备马车,我们要去林绣娘家看看。”
林绣娘的家在城外绮云村。
当一行人抵达时,天色已暮,山道蜿蜒,林中雾气浓重。
“前面那栋小屋,就是她的住处。”桑意举灯照着。
院门虚掩,屋内却透出一丝红光。
“奇怪……”苏晚音蹙眉,“有人?”
沈怀瑾推门而入,顿时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味道……”他脸色骤变,“退后!别呼吸!”
众人慌忙掩鼻退开,只见屋中正中央,一团火红色的香粉正在燃烧,香烟缭绕间,墙上竟浮现出一行字:
“心有死结,绣魂难解。”
而角落中,林绣娘静静倒卧,衣袍整洁,面带微笑,眉心却插着一枚绣花针。
——她自尽了。
沈怀瑾靠近检查,脸色更加阴沉:“不是普通的绣花针,这是一种‘藏毒针’,针芯灌入毒素,一旦刺入要害,无药可解。”
“她……是为谁而死?”
苏晚音低声:“她是不是被威胁了?”
沈怀瑾缓缓摇头:“她是为了守住某种东西——某种秘密。”
他忽然在绣娘的衣袖中,翻出一封未送出的信:
“阿瑾,我不配与你重逢。那年冬夜,我亲手烧了你画的那幅江南雪,害你父兄双亡。如今你已为香局断案,若你看到这封信……请忘了我。”
众人震惊。
“阿瑾?”苏晚音声音微哑,“她写给你?”
“我……不认识她。”沈怀瑾脸色复杂,“可她却认识我。”
“或者说……认识这个身体的‘我’。”
夜深,月上柳梢。
沈怀瑾站在山巅,手中轻轻转动那根染血的绣针,心绪万千。
“这具身体……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他闭上眼,脑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江南雪夜,一个少女手持画卷,一把火,雪中焚画。
而他——或者说原主——跪倒在雪地中,痛哭失声。
“沈怀瑾,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代你活着,却不知你生前的冤孽几何。”
风起,针落,血未冷。
山脚下,一道黑影悄然离去,低声自语:
“下一场‘绣杀’,已准备妥当。”
“南宋奇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