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城东船厂。

巨大的厂房，早已废弃，钢筋水泥裸露在外，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骨架。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江水的腥气。

我独自一人，走进了这片巨大的废墟。

厂房中央，裴敬昭背对着我，站着。

他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西装，和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

“你来了。”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我的礼物呢？”我冷冷地问。

“别急。”他拍了拍手。

两边的阴影里，走出来十几个高大的黑衣保镖，将我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

同时，厂房顶上，一个巨大的铁笼，缓缓地被放了下来。

笼子里，蜷缩着一个头发花白，神情癫狂的老人。

他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是他，”裴敬昭指着那个老人，像是在介绍一件展品，“当年给你父亲公司做假账，最后卷款跑路的财务总监。也是……点燃那场大火的，纵火犯。”

我瞳孔一缩。

“他不是早就逃到国外了吗？”

“是啊。我把他找了回来。”裴敬昭笑道，“你不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他打了个响指。

一个保镖走上前，狠狠一脚，踹在那个老人的背上。

老人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说！告诉我们美丽的应曦小姐，当年，是谁指使你的？”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看着我，又看了看裴敬昭，嘴唇哆嗦着，断断续续地说：

“是……是司家……是司董事长……他让我做的……”

“他许诺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做空晏家的账本，然后……然后放火，烧掉所有的证据……”

轰——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是司家。

从头到尾，都是司家！

我父亲的破产，那场大火，全都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司泊淮说的那些，什么他母亲只是逼迫，什么他父亲只是遗憾……全都是谎言！

他们一家人，全都是凶手！

“怎么样？小曦，这份礼物，喜欢吗？”裴敬昭欣赏着我脸上血色尽褪，失魂落魄的样子，笑得无比得意。

“现在，你该相信，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谁，又是你唯一的依靠了吧？”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志在必得的脸。

心里，那团被我强行压下去的，对司家的恨意，再次熊熊燃起。

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猛烈。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问。

“因为，我需要你。”裴敬昭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想抚摸我的脸颊，“我需要你的恨。只有你，才能让司泊淮，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尝到最彻底的，万劫不复的痛苦。”

“我要你，亲自去指证他，指证他的家族。我要你，当着全世界的面，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然后，你就可以，安心地，回到我身边。”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我看着他，看着那双深情的，仿佛能溺死人的眼睛。

如果是在半个小时前，我或许，真的会信他。

但是现在……

我突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裴敬昭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表哥。”

我轻轻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裴敬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无法掩饰的震惊。

“你……怎么知道？”

“我也想问你啊。我的好表哥。”我抹掉眼角的泪，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而诡异，“你为什么要找一个精神失常的流浪汉，来冒充当年那个早就死在国外的财务总监？”

“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编造这么一出漏洞百出的戏，来骗我？”

“你是想让我，更恨司家一点？”

“还是怕我发现，当年真正和司家联手，逼死我母亲，害死我父亲，最后又想一把火把我烧死的……其实是你那个道貌岸然的好叔叔，你的亲生父亲，裴先生呢？”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裴敬昭的神经上。

他的脸色，从震惊，到阴沉，最后，变成了一种被彻底揭穿后的，狰狞的疯狂。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低吼。

“你猜？”我微笑着，从手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支录音笔。

“从我走进这个船厂开始，我们所有的对话，都已经同步直播出去了。”我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对着他身后那些同样震惊的保镖，笑道，“我想，现在，警察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还有，忘了告诉你。那个笼子里的‘纵火犯’，他身上，有我十分钟前，刚放上去的，高精度定位器。”

“你们，谁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