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枪杆子里出命根子

大明历，正统十四年。

七月十一日，瓦剌部首领也先率四路大军，攻击宣府大同一线。大同右参将吴浩于猫儿庄出城迎敌，不敌也先，已兵败身死。

七月十五日，大同总督宋瑛、驸马都尉井源、总兵官朱冕、左参将都督石亨四将各率兵一万赴阳和，战瓦剌于阳和口，全军覆没，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战死，左参将石亨身中数箭逃回大同城中。

仅仅一天后，七月十六日，在皇帝朱祁镇的命令之下，他亲率仓促凑齐的‘五十万’大军，携诸多六部官员，进军大同。

而在大军出发后的四日无人注意的角落，当今皇帝之弟，日后的明代宗，朱祁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我是...朱祁钰？”

“现在是正统十四年？土木堡那年！”

待到朱祁钰坐在床沿边，缓缓地清理完脑海中纷乱的记忆，差点是眼前一黑又气晕在床上。

记忆中，在第一次收到瓦剌部攻击的军报时，皇帝陛下对于兵部尚书邝埜坚壁清野，瓦剌部见无利可图自当退去的论调嗤之以鼻。

朱祁镇站在朝堂之上，对着千里之外的大同进行了微操，同时对邝埜不满的说道：“区区瓦剌部，我大明将士难道不能大破敌军？如此唯唯诺诺，如何彰显我天朝之威？令宋瑛等人率军驻扎阳和口，力求寻机一击毙命。”

“同时着令宦官郭敬为监军，军中大小事物都由郭敬向朕禀报。”

那一刻，朱祁镇身上闪烁着微操大师的光芒！

他派去的郭敬也是继承了唐代宦官前辈边令诚的衣钵，导致宋瑛等四万大军全军覆没，而郭敬自己却是躲在灌木丛中苟得一命。

五日后，接到战败消息的朱祁镇，更是不顾吏部尚书王直等一众官员的劝阻，满脸怒容的厉声道：“父皇大破兀良哈部，为宣德朝带来十年安定。曾祖更是六征蒙古，立下不世之功。怎不见诸公劝阻啊，莫不是诸公觉得朕年幼，不如父皇曾祖，胜不了小小也先？”

“不破瓦剌，朕羞于坐此皇位！”

朱祁钰记得昏迷前，六部已经在疯狂调度辎重和军队为朱祁镇的御驾亲征做准备了。

这会儿，不会兵临城下了吧！

于是赶紧起身，快步走到门外想要打探情况。

只见门外，一女子乌发堆云，黛眉似新月含烟，不描而翠，一双美眸如秋水横波。芊芊细腰不过盈盈一握，那酥胸却又撑起了衣裳，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那身上的绸缎已经泛白褪色些许，衬不上那矜贵的面庞。

朱祁钰目光灼灼的看着汪氏，惹得汪氏脸色泛红，羞得撇开了脸：“王爷终于醒了，我正想去看看王爷呢。”

朱祁钰看着眼前自己美艳而又清秀的王妃不由得有些许荡漾，但当旋即清了清脑子道，：“我身体无恙，你和我说说，我昏迷了几日，今日是何日啊？”

“七月二十日”

“陛下四日前刚率我朝数十万将士亲征瓦剌，势要一举击破也先，同时命王爷镇守京都呢。”

虽然心中已有准备，但是朱祁镇闻言，心中还是不禁深深叹一口气：“四日，大军怕是已经出居庸关了。”

“距离八月十五的土木堡大败，时日不远了啊。”

确认了时间后，朱祁钰的心情实在是不太好。

在他看来，这穿越的时机也太烂了。往前两年，找个理由离开京都，能舒舒服服搂着汪氏去封地当个闲散王爷，逍遥一生。或者若是往后了两年，自己已经荣登大宝，也先大军退去后，局势已经稳当下来了，只要送朱祁镇去见先皇，不是可以天天勾栏听曲？

可偏偏是这个即将兵临城下的时间点，同时朱祁镇钦点让自己镇守京都，想偷偷溜出去都不成。

毕竟也先可不是真的来朝贡的，哪有分几路大军，一路烧杀抢掠还绑着皇帝来朝贡的队伍。

不过这也是朱祁钰的一厢情愿了，过两年再穿越过来，或许他接手的已经是病怏怏的身躯了，想搂着汪氏过舒服日子的想法怕是也达不成了。

人都是叶公好龙的，穿越的惊喜后迎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美人入怀，怡然自得的生活，而是那被北方蒙古诸部卷来的那铺天盖地刺鼻的血腥味和刀光剑影的危机。

这位如今的郕王，不得不面对眼下尴尬的境地。

面对已经出征的大军，明知他们走的是一条不归之路却无能为力，毕竟在这个时代，谁能够从皇上身边调走他钦点的大军。

更是没人会相信朱祁钰知晓未来之事，若是到处传大军将败的消息，哪怕是皇亲国戚也承担不了被当作动摇军心和祸乱民心的罪责。

前面的数十年间，永乐大帝六征漠北，打的北方的鞑靼抱头鼠窜，宣德一朝也是大破兀良哈部。

历经仁宣之治，朱祁镇和众朝臣都认为大明正处于鼎盛春秋，没人注意到已经逐渐荒废的边境卫戍，也没人能想到即将发生的惨败。

既然这五十万大军的败局已成定数，能否提前加强北京周边的防御，抵抗未来也先的攻击呢。

或许可以，但是以朱祁钰之名不行。

一来作为藩王，朱祁钰虽有镇守之名，实则和吉祥物没什么区别。城中事无巨细皆由太后孙氏处理。朱祁钰既没有干涉行政之力，也无调动军队之权。

二来，试问作为皇帝，率大军和六部众官员出征，委任弟弟镇守京都。大军出关后，若是发现镇守首都的弟弟偷偷摸摸的把其他地方的军队轮换到了京城，一副厉兵秣马，为大战做准备之势，皇帝当如何想？

尤其是几代之前，靖难之役还历历在目呢！

这或许大军倒是班师回朝了，但朱祁钰的小命是肯定保不住了。

尽管如此，朱祁钰还是暗暗打气：“虽然史料真真假假，尤其是明史更是狗尾续貂，但有我的存在，情形不管怎么样都会比上一世更强吧。”

“还是得一步步来，记忆中原来作为朝堂边缘人物，对于诸多事物既不熟悉也没有影响力，如今既然有了镇守之名，就要借助这个大旗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

“先找到于谦，若是于少保和史书上描述了相符，能够依托，那接下来只要抱紧于少保的大腿就行了。”

“万一于谦靠不住，想要保全自己的命根子，还是得想办法抓住枪杆子！”

只是还未等朱祁钰更加细细思索，一旁的汪氏在朱祁钰的耳边言语道：“王爷既然已经醒了，那沈川还在府上等着王爷的处置呢”

看到了朱祁钰眼中疑惑，汪氏提醒道：“沈川，王爷晕倒那日的护卫总旗，因为渎职正等候发落呢。”

朱祁钰从记忆的角落找到了沈川这个名字。

沈川，字润之，王府守卫总旗，于正统五年从神机营小旗升任总旗并调入王府。

神机营？

拿着火铳的神机营，不正是本王的枪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