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五丙齐出,黑夜探哨。

牛府深处,密室烛火摇曳,映着牛蒙因暴怒而扭曲的脸。昂贵的青瓷瓶在地上碎成齑粉,茶水混着瓷片溅了一地。

“废物!废物!!”牛蒙他脖颈青筋暴突,一脚踹翻报信仆役,“黑鹞大人怎么会栽?!就凭姜峰那半死不活的老狗?”

他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困兽,恨不能将眼前的一切撕碎。姜家父子没死,反而折了他最大的倚仗,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是你低估了姜峰。”

就在他抓起另一件器物要砸时,密室角落的阴影无声地蠕动了一下。

烛火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压低了一瞬。

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那里,仿佛他本就一直在阴影中站立。来人罩着一件宽大的灰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

他站在那里,没有任何气息外泄,却让暴怒的牛蒙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大......大人......”牛蒙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方才的狂怒被冻结,只剩下惊惧。

灰袍人没有理会他的失态,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透进牛蒙耳中:“后日黑风峡,那批火髓晶全部送出,一粒不留。”

牛蒙瞳孔猛地一缩,声音发干,“大人,那可是......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战争杀器原料啊!一点点就足以炸平......”

“你知道就好。”灰袍人打断他,“县台要的东西,不容有失。这次,把你手上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押上去。”

“所有?”牛蒙心头一紧,急声道,

“大人,那五个丙等护卫,本就是县台派来协助小人的,是最后的底牌了!若都派出去押货,府上......”

“府上?”灰袍人微微侧头,投来一瞥,“认清自己的地位。县台的兵在此次押送后,自会归建。至于你的府邸......”

灰袍人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冰冷的石桌桌面。

嗒。

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牛蒙心上。

“......若因你调度不力,延误或遗失了这批货,县台自会另寻一个更懂事的牛家。

你,连同你这一府上下,”灰袍人的声音依旧平淡,“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懂么?”

一股寒气瞬间攫住了牛蒙,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人手不足,想诉苦姜家的威胁,想哀求留下一点护卫......

但在那兜帽下无形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冷汗涔涔而下。

他明白了,乙等武人败走,已经让他在县台眼中成了不堪用的弃子。这次押运,是最后的价值。

“懂......懂了。”牛蒙的声音干涩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后日......黑风峡......五个丙等武人,亲自押送......所有火髓晶,一粒不少......定当送到!”

“很好。”灰袍人点了点头,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毫无征兆地在原地淡去。

只留下最后一句余音在密室中低徊,冰冷刺骨,“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阴影散去,烛火恢复了跳动。

牛蒙僵在原地,面无人色,方才被砸碎的瓷片仿佛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明白,押送成功,或许能苟延残喘;失败,牛家满门便是弃子,将被彻底抹去。

与此同时,黑风峡外围。

夜色如墨,将起伏的峡口轮廓吞没,只余下巨兽蛰伏般的剪影。

胡奎带着姜凡,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向峡口外围。

没有火把,全凭武人敏锐的感知和胡奎对此地的熟悉。

“跟紧,踩我的脚印。”胡奎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夜风吹散。

“峡口荆棘丛生,有天然屏障,但土匪熟悉暗路。明哨在坡顶,火光可见。暗桩......”

他指了指左前方一片看似寻常的乱石,“石缝里藏着只眼睛。”

姜凡凝神望去,果然在石堆阴影中发现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气息。他默默点头,脚步放得更轻。

胡奎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卷薄薄的皮卷塞过去。

“《蛰龙息》,军中斥候的玩意。练熟了能静步敛气。时间紧,你记个大概,能学多少是多少,总比大摇大摆强。”

这门武技既然被军中斥候收录,修习难度自然要比一般武技更高,寻常武人没个十天半月,连门槛都摸不着。

他当然没指望姜凡可以学会多少,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姜凡接过,借着微弱星光扫过。

皮卷内容简单:一套配合步伐的奇异呼吸法,强调肌肉筋骨细微控制,模仿蛇虫潜行时的韵律。核心是让自身融入环境节奏,而非强行隐匿。

文字图解烙印脑海。他尝试调整呼吸,脚步下意识地随着图上的线条微调,肌肉在皮肤下细微起伏。

起初有些滞涩,但很快,他再一次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这与当时练习《源解武道》时的状态如出一辙。

随着理解的加深,姜凡找到了功法与武技之间的相通之处,《源解武道》打下的浑厚根基,对力量的精微控制力开始显现。

那千锤百炼下对每一寸筋肉、每一丝气息的恐怖掌控力,立刻被唤醒调动,与这《蛰龙息》的要求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源解武道》对筋骨血肉的锤炼和气的运用,在此刻找到了新的表达方式。

胡奎没在意,继续潜行,他经验老到,脚掌落地也听不见声响,身形在嶙峋怪石和低矮灌木间穿梭。

姜凡紧随其后,起初还需刻意模仿胡奎的动作,但触类旁通之下,他很快掌握了了《蛰龙息》的呼吸节奏与步法。

他的步伐越来越轻,越来越稳。

踩过一片松软腐叶时,胡奎习惯性地停顿侧耳,却惊觉身后姜凡落脚处,竟无一丝声响,仿佛落叶自动避开了他的脚底。

胡奎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姜凡踩过的那片腐叶——完好无损,连最轻微的凹陷都几乎看不见!这绝不是初学者能办到的!

借着月光,他目光扫过姜凡右手臂。

白天被铜钱洞穿的伤口,麻布下渗出的血迹早已干涸结痂,边缘处竟隐约透出新肉的淡粉色。

太快了!这恢复速度,绝非寻常!

“小子!”胡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一把抓住姜凡手腕,力道不轻,“你......练成了?”

姜凡停下脚步,气息平稳:“按图索骥,感觉......身体很适应。”

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右臂,动作流畅,痛感微乎其微,“这步法,和《源解武道》似有相通之处,练起来很顺。”

“源解武道?!”胡奎倒吸一口冷气,他混迹底层武人圈子多年,自然听过这传说中打基础最稳也最难入门的功法。

军中精锐才有机会接触一二!难怪......难怪这小子根基如此骇人,恢复力惊人,连学这旁门步法都如吃饭喝水!

他松开手,紧紧盯着姜凡,仿佛欣赏一件珍宝。所有复杂的情绪,此刻化作一股滚烫的惊悸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好......好一个源解武道!”胡奎重重吐出胸中浊气,声音低沉,

“老子当乡勇时,见过练这个的,都是狠角色!姜峰真给你打下了通天基石!这蛰龙息在你手里,怕要变成真龙潜渊了!”

他不再多说,转身继续前行。

但步伐间那股沉凝的气势,似乎被身后少年这无声的惊雷劈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几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振奋。

“跟上!把峡口到一线天,每一块能藏人的石头,每一道能绊马的沟坎,都给老子刻在脑子里!

两天后,这里就是牛家的坟场!”

两道身影再次没入黑暗,姜凡的步伐已与胡奎几乎融为一体,无声无息,如同峡中悄然流动的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