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人生中最后一次落日

天牢的校尉和狱卒们，就近直接关押在天牢。

人生就是如此的无常。

谁都没有料到，昨天那个平平无奇的下午，他们见过了人生中最后一次落日。

……

刑部一个主事，叫赵普胜，留在天牢，暂时主持天牢工作。

由于刑部尚书和几个侍郎全部被抓，赵普胜代理刑部侍郎，分管天牢。

事实上，赵普胜并不是立场坚定。

他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主事，做着一些边缘事情，完全没有升职机会。

大元帅杀进来，朝堂情况复杂，刑部一多半人逼宫圣上。

赵普胜本计划跟着尚书大人，一起造反来着。

可元帅一股罡气打过来，他脑子撞在墙上，晕了一小会。

再醒来时，元帅只剩下了一口气。

他也捡回了一条小命，甚至成了保驾派功臣。

“诸位同僚，都给本官老实点，能交代的罪行，乖乖交代，否则，别怪本官不念同僚一场。”

赵普胜扫视了一圈囚犯，前所未有膨胀。

这群同僚，平日里眼高于顶，嘲笑自己胆小懦弱。

挖苦自己斤斤计较。

还说自己欺软怕硬。

你们等着，账一笔一笔算。

特别是这群年轻人，你们来刑部才几年，一个个，凭什么骑在本官头上？

我让你们飞黄腾达。

让你们年少轻狂。

“大人，人数已清点清楚！”

有个年轻官员走过来，弯腰一拜。

杨红业很年轻，正顺年武探花，为官时间不长，但提升速度极快，之前是刑部主事副手，刚被提拔成刑部主事。

他是天子门生，第一批保皇派，也被留在天牢，协助赵普胜。

“杨大人，咱们别闲着了！你去找几个擅长行刑的衙役，先抓几个人，大刑伺候一番，立立威严。”

赵普胜大袖一甩，随意指了几个刑部官员。

这些都是主事，以前和赵普胜有些小矛盾。

“呜呜呜……赵大人饶命，赵大人老朽错了……”

“呜呜……赵大人高抬贵手，赵大人饶命……”

刑部官员最清楚大刑的恐怖。

他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死前谁愿意被大刑伺候。

有个官员想自杀，可身上有锁链，嘴里有布条，咬舌都做不到。

“大人，卑职觉得，让他们自己招吧，以前都在一个衙门，何必……”

杨红业皱了皱眉。

有人是前辈，有人是师长，这么些年，抬头不见低头见。

真要动刑，有些不忍心。

“杨大人，你护着这群反贼，难不成……”

赵普胜上下打量着杨红业，话说一半，话里又有话。

……

吱呀！

就在这时候，文书房的铁门，缓缓打开。

一个年轻小吏，溜溜走出来。

“见过二位大人，在下天牢押司小吏，高山河！”

“天牢动乱时，我正在文书房里整理书籍，就没有出去。”

高山河抱拳行礼。

“血饮押司？”

“本官还真听说过你的事迹。”

“沈中诚在天牢屡屡立功，传言是你这个小押司手段歹毒。”

“你小子倒也奸猾，藏在文书房里，不管谁赢谁输，你都能置身事外。”

赵普胜上下打量了一眼。

“胆小而已！”

高山河苦笑了一下。

“你嬉皮笑脸什么？”

“胆小很荣耀吗？”

“押司官听令：一天内，给本官把刑部这群反贼，全部审讯一遍。必须用刑，必须审讯出这群人财物藏在何处。”

“胆敢偷懒，休怪本官鞭子伺候。”

“沈中诚如何吊儿郎当，本官既往不咎，但如今天牢的规矩变了。”

赵普胜眼珠子里冒着寒气。

他认识一个小媳妇，甚是喜爱，简直是心头宝。

小媳妇的丈夫是读书人，但屡考屡败，整日饮酒颓废，得知自己和其媳妇的真情，每每跟踪破坏，还扬言要告状。

很是讨厌。

天牢押司这个位置，整日忙碌，小媳妇独守空房……

赵普胜以前没权，但现在有了，岂能不为所欲为。

“大人……高押司一人审讯，工作量大了一些，可以适当宽限些日子。”

杨红业聪明绝顶，一眼就看出赵普胜是故意收拾高山河。

小小押司，原本用不着自己求情。

可高山河不一样。

他可能是老尚书的私生子，哪怕不是，也和老尚书关系非凡。

“赵大人，当初您在刑部犯了错，差点被革职，还是池尚书出面，最终才化险为夷，这……。”

杨红业提醒道。

“杨大人，本官身为前辈，再提醒你一句，要慎言。”

“胡阁老控制禁军，助二皇子造反，是反贼。”

“池晓丰虽全程没有参与，但他是胡阁老的女婿，难逃干系，你提此人是为何？要拖本官下水？”

……

高山河眼前出现一团淡淡的血雾。

这是来自赵普胜的杀念。

想杀我？

老伯，我并没有惹你啊。

……

“大人，我知错了，是我懈怠，我这就去审。”

高山河绷着脸，再次抱拳。

“你不是知错了，你是怕了。”

“记住，审不出银子，本官就抽你鞭子，你们这群人懒散惯了，和驴一样，不抽就不动。”

“杨大人，今天你就在天牢里守着，本官是刑部侍郎，京师肯定还有反贼，本官再去搜查一番。”

话音落下，赵普胜清点了几个刑部高手，转身离开天牢。

他要继续立功。

最繁琐的工作，留给了杨红业。

“高押司不必担心，只要我在天牢一天，赵普胜不可能为所欲为。”

杨红业虽然官低一级，但他不惧赵普胜。

“多谢杨大人，我能请会假吗？身体有些不适，医馆买点药。”

高山河道。

“自然可以，银子够吗？我这里还有点。”

杨红业伸手就开始掏银子。

“够够，多谢大人。”

话落，高山河匆匆离开天牢。

……

赵普胜满世界搜反贼。

可锦衣卫那群牲口，已经抓了个七七八八，自己来晚了。

生气！

前方好像是小媳妇的家。

咦，前面那个人，好像是小媳妇的丈夫。

应该是要喝酒去。

赵普胜从怀里拿出一个银锭子，扔在丈夫头上。

朝堂之上，大人物狗脑子都快杀出来了，百姓依旧吃吃喝喝，俨然无事发生。

平平淡淡，亦是幸事。

“谁……滚出来！”

秀才丈夫吃痛，张嘴就骂，但随后他看清楚是银子，欢欢喜喜捡走。

“哼，一个时辰内，你不回家！”

“小娘子，可想死我了。”

……

唰！

刀芒从天而降。

赵普胜好歹是刑部主事，当年也是一等一高手，体内五十多年内劲。

轰！

他勉强震开刺客一击：“狗胆包天，竟敢行刺朝廷命官。”

对方很强，赵普胜已经做好了逃跑准备。

“赵大人，又面见了！”

高山河装都不装了，大大方方笑道。

“你是甲子高手？”

赵普胜瞠目结舌，他根本想不到这一幕。

你明明应该在天牢啊。

“赵大人，您看我现在还嬉皮笑脸吗？”

高山河仿佛在逗一只死耗子。

“高……高大人……是本官言重了，本官和你开玩笑的，本官知错……”

赵普胜转身就逃。

可一个眨眼，这杀星又站在自己身前，和鬼魂一样。

这不是一般的甲子。

“赵大人，您不是知错了，您是怕了！”

……

天牢！

高山河回来了。

买了些烧鸡，买了些酒肉。

杨红业也饿了，也不客气，开始吃喝。

他不想折磨曾经的同僚。

可又制止不了赵普胜，正在发愁，突然有个衙役匆匆跑来：“大人，不好了！赵普胜赵大人，在街上被国丈余孽刺杀，已经……死了！”

杨红业端着酒壶。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他抬起头，看向高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