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天 一个时辰 一刻钟 一瞬间,也是皇帝

“禀殿下,国贼聂奉行已伏诛,头颅在此!”

“斩国贼,清君侧,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浑身是血的将军,从天牢深处缓缓走来。

他手里拎着一颗人头,国丈……聂奉行。

强者身上,可能有同一种特征,就是不惧宵小。

那张老脸不怒自威,哪怕闭上眼皮,视线也能穿透而出,审视你,看穿你,藐视你……

将军重伤,脸上的皮肤都被打烂一半,胸膛一个血窟窿,再稍微偏离毫厘,就会粉碎心脏,险之又险。

二皇子面前,将军意气风发,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要替新皇,焚尽世间一切敌。

……

国丈和自己的传音断了。

高山河看了眼锁芯。

果然死了。

权倾朝野又如何?

门阀之主又如何?

二百年绝巅强者又如何?

皇帝让你死,你就是不能活。

哪怕你算无遗策,哪怕你的天赋惊世骇俗,可你只能去死。

接下来这一个月,大祈国会因你而沸腾。

有人骂你。

有人敬你。

有人恨不得找你的尸体,碎尸万段。

你手下也会有一批忠臣,前赴后继为你报仇,为你粉身碎骨。

你是唯一的话题。

可三个月后,你的话题不再是主流。

半年后,会有人接替你的位置,百姓会重新恨上一个权臣。

百官也会为了全新的利益分配,而争吵不休。

再过半年,国丈这么名字,就成了一些人口中的往事。

等下一个权臣倒下,你的名字会进一步淡漠。

短短一年,谁还记得曾经那个手段残忍,一言九鼎的国师?

……

中年将军叫聂正路。

聂家分支的一个远方侄儿,从小父母双亡,财产被其他族亲瓜分。

国丈帮他报了仇,因为没有儿子,国丈把聂正路当儿子对待,聂正路也一直扮演着孝子。

聂正路还是聂家中年一代,最优秀的一个。

武状元拿过。

文探花拿过。

边境战场立过功。

当密探,潜伏在敌国,九死一生拿到军队布防图。

当过禁军,救驾正顺帝,受过致命伤。

正顺朝就护卫过太子南巡,一路兢兢业业,好几次粉碎刺客的计划。

没想到,他会投靠二皇子。

国师死在了家贼手中。

国丈也走了老路。

或许,这就是强者的诅咒。

……

“恭喜殿下,诛国贼,清君侧,微臣为陛下贺!为殿下贺!”

“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总兵抓住机会,第一个跪下。

他对池晓丰的事迹,倒背如流。

今天终于轮到我了。

刑部尚书是国丈的心腹。

刑部的几个侍郎,皆是国丈心腹。

他们不止一次在朝堂上支持小皇子,二皇子一定会清洗这群人。

自己没有阁老岳丈,可以把目标放低点。

侍郎。

只有混一个侍郎,这辈子就有了。

就足了。

“为殿下贺、为大祈贺,为苍生贺……”

“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人全部跪下,深深磕头。

“为殿下贺、为智武朝贺、为清君侧贺……”

聂正路轰然跪下。

智武。

是二皇子的国号。

“诸位平身。”

“你们都是智武一朝的功臣,孤绝不会辜负尔等。”

“回宫吧,皇叔已经稳了朝堂。”

二皇子摆了摆手。

皇叔的心里,一直都有反志,世子留在京师,表面看是个质子。

实际上,皇叔早就判了亲儿子死刑。

生出来,世子就是个回京复仇的理由。

“殿下起驾,回宫!”

太监的公鸭嗓响起,众人浩浩荡荡,朝天牢大门走去。

二皇子转头,又看了眼国丈的人头。

“皇叔的人头,朕什么时候才能斩落呢?”

二皇子叹了口气。

他知道,父皇有些底牌,但这群人不是皇叔的对手。

别说大祈国,放眼天下,皇叔已经无敌,除非千军万马包围,否则皇叔不可能死。

……

轰隆隆!

天牢大门轰然开启。

刺眼的光扑面而来,众人眼睛刺痛。

紧接着,就是一股血腥味。

“大……大元帅!”

人群中有人惊呼。

……

高山河本以为结局已定。

二皇子手里的剧本,就是当初太子的那一本。

翅虎大元帅天下第一,有他亲自出马,再加上边北军精锐,皇帝只有被软禁一条路。

可谁能想到,天牢正门的正中间,笔直插着一柄造型夸张的巨大战戟。

战戟像一炷香,烧给死人的香。

战戟的顶端,插着大元帅头颅。

翅虎大元帅死不瞑目,虎目蕴含滔天怒意,哪怕已经战死,双瞳依然在散发熊熊杀念。

……

“皇……皇上……”

人群中又有人惊呼,声音都变了调子。

“尔等愣着做什么?皇上驾到,还不跪下。”

梁公公歪着一张脸,但及时走出来,趾高气昂怒斥。

二皇子审视了皇叔头颅。

又看了一眼父亲身旁的人员配置,最终苦笑一声,又释然一笑。

周围的清君侧功勋们面面相觑,所有人脑子空白,一时间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老臣一时糊涂,请陛下赐罪!”

终于,有个老臣颤颤巍巍跪下。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其他功勋扔了手中兵器,也纷纷跪下。

大元帅都死了,他们又能如何?

“儿臣,拜见父皇!”

最后,二皇子走到人群最前方,坦坦荡荡,一丝不苟的跪下。

“国号智武。”

“智不足。”

“武亦不足。”

“勾结到几个乌合之众,就敢自称有勇有谋?”

“朕很失望。”

“篡位不意外,朕失望你如此之蠢。”

“你皇叔战力天下一,篡位之心不止十年,他都能等,你为什么不能等一等?”

德仁帝平静的可怕。

周围的人越加瑟瑟发抖。

整个朝堂都清楚,皇上怒骂、咆哮、砸东西,都不算大事。

一旦表情平静下来,就是血洗的征兆。

“父皇,你让儿臣等什么?”

“等国丈杀了我,栽赃嫁祸给白莲教?”

“等皇弟长大,拿我当磨刀石,将我这一脉,圈禁至死?”

“还是等皇后娘娘找到机会,栽赃我非礼您的妃子?最终遗臭万年?”

“或者……等皇叔杀进皇城,我为了父亲您,血战至死?”

“这个智武帝,当与不当,是我说了算吗?我活着,就是一块拦路石,我有资格等吗?”

二皇子拍了拍身上的龙袍,悠悠站起身来。

他目视天空的太阳,和皇帝擦身而过,最终,一屁股坐在了皇帝的龙辇中央。

坦然自得。

仿佛已经坐了一百万次。

“父皇,朕反而想问您,为何北漠的绝巅会在您身边?”

“北漠自古刁民聚集之地,他们无利不起早,凭什么听你差遣?”

“您又付出了什么?”

“国库的银子?切割了疆域国土?还是送上了牛羊、粮食、和美人?”

二皇子有模有样,像极了一个英明的年轻帝王。

英俊。

睿智。

从容。

高高在上,不怒自威。

哪怕他已经是阶下囚,可依然在以上位者的姿态,质问当今圣上。

场面滑稽。

但无人敢笑。

“呵呵呵……”

德仁帝笑了。

笑出了世界上最复杂的表情。

“因为北漠不怕朕,但怕你!朕在一天,不会兴兵动武,大祈有疾,但朕会先切割体内毒瘤。”

“你不一样,你会穷兵黩武,和赌徒一样抢银子,你会拖着大祈去同归于尽。北漠怕你,更怕你皇叔,他们不得不找朕。”

德仁帝笑道。

“父皇,你就不怕北漠南下?”

二皇子问。

“他们没资格,他们更不敢,朕只是不愿穷兵黩武,朕只是不愿拔剑,而不是手中无剑。”

“老二,自己下来吧,皇子要有体面。”

“沐猴而冠,只会贻笑大方,更何况,朕何时说过让你来当储君?你好大喜功,哪有一丝帝王相啊!”

德仁帝目光平静,袖子里的手掌,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哈哈哈……论虚伪,您天下第一!”

“这皇帝,我就当定了。”

“当一天,当一个时辰,当一刻,当一个呼吸,那都是当了皇帝。”

二皇子说话间,嘴角流淌出一行鲜血。

轰!

皇帝身后的太医闪烁上前,轻轻一点,二皇子立刻晕厥过去。

“圣上,殿下生命无忧,但浑身内劲废了。”

太医道。

“你是朕的儿子,朕不让你死,你没资格死。”

德仁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回宫。

……

天牢!

稀里哗啦。

一群禁军冲进来,包括沈总兵在内的一众叛臣,全部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