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深处。
身着黑甲的高大骑士矗立于此,他们是王的近卫,王庭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身后,便是那隐没于阴影的王座,他们每个人,都是圆满级的基因战士,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黑色气焰。
这是将只有基因开发到极限,才能够修炼的,由王亲授的秘法大成的象征。
在旧时代,有着内力、真气的传闻,那并非虚假,而是真实存在的生命能量,如深绿使徒,亦或魔女的生命力一般。
只不过受限于天赋,能够入门者寥寥无几,而且,至多也只能强身健体。
但这些基因战士,人人都将基因开发到了极致,拥有着理论最顶级的天赋。
加入王从能量石碑中领悟得来的秘法,他们“内力”的强度,早已达到了古代修行者无法想象,无法企及的高度。
甚至于,能够让他们短暂地抗衡,深绿使徒的生命力。
但也只是短暂抗衡。
那位深绿使徒,她将生命力化作雨滴,治愈同伴,或凝成箭矢,洞穿敌人。
这种操纵能力远远超过了近卫,甚至连阴影之中的王,都不由为之动容。
凭什么,离体的能量还能凝聚成型,甚至继续受到她的掌控?
答案是某种力场,或许可以称之为生命力场,应该依托于某个基本力。
掌握着变化石碑的王,一眼便看出了廖青鸾能力的实质。
但这份洞悉并未带来丝毫轻蔑,反而让王眼中凝聚起实质性的凝重。
如今的廖青鸾,从表面上看,其实远没有当初刚刚诞生那么强大。
那时的她,吸收了整个山谷净厄青萝的生命力,堪称不要钱地挥霍着力量。
而现在,那些力量虽然已经被损耗殆尽,但这份掌控力,在王看来更为棘手。
曾经的幸运儿,如今已真正理解了其本源,并登上了驾驭者的位置,“深绿使徒”的名号,在此刻才显得名符其实。
王座之前,杀气无声的弥漫,斩首队踏着黑甲卫的尸骨行至陛前。
他们此行终极的目标,新人类帝国的缔造者,正端坐如雕塑,丝毫没有仓皇,仿佛只是坐在书房,等待下臣进行汇报。
队伍中一名队员性格火爆,目睹这过于平静的场面,不禁嗤笑出声:
“大敌当前,你居然不跑?”
王缓缓抬头,没有因讥讽而愤怒,反而笑了起来,响亮而肆意:
“跑?哈哈哈...”
他猛地从王座上起身,瞬间爆发出远超近卫的恐怖气势!蓬勃的生命能量甚至如同火焰,将王庭映照得一片辉煌。
这股力量之强,甚至连廖青鸾这样的超凡生命,都感到微微动容。
“朕可是王啊!王座便是朕意志的归宿,是朕选择的战场,就是死,也要死于王座之下,践行‘补完’的最终之理!”
王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造型奇特的注射器,被打造成衔尾之蛇的形态,内里的液体却宛如晶莹剔透的翡翠,散发出生机勃勃,而又冰冷刺骨的诡异气息。
随即,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将这支注射器插入了颈部的大动脉!
这是?!
众人大惊,怀疑这是否是某种帝国秘药,廖青鸾却率先反应了过来:
“高纯度的净厄青萝提取液,经过特殊处理,极大程度地激发了其中蕴含的生命力,但也因此让其变得混乱无序。”
滋啦!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消融声响起,王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开始崩解,露出森森白骨,而骨骼上也迅速爬满了裂痕,仿佛随时都会粉碎!
“他疯了?!这是自杀!”
斩首队在有人失声惊呼,眼前景象远超他们的预料之外。
廖青鸾神色凝重,她清晰地感知到,不仅仅是狂暴生命力在摧毁王的躯壳,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不断从他身上流失。
王那双充斥疯狂的眼睛,死死锁定在队伍后方,一个将众人护在身前,穿着后勤衣物,面容普通,平平无奇的身影上:
“沈知远!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王的骨骼都在嗡鸣,声音却出奇地清晰,呆着一股冰冷的穿透力:
“你以为这种拙劣的伪装能瞒过朕?你的气息充满野心而懦弱,令人作呕!”
被点名的“后勤”身形一僵,脸上的惶恐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冷静,他的面容迅速变化,正是沈知远。
他看向那块王座旁的变化石碑,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五块真理石碑,它们此刻齐聚于此,相互共振,会将持有者的‘运势’放大到前所未有的峰值,它们不是单纯的工具,而是渴望完整,重现真理的神器!”
他顿了顿,感受着空气中无形的压力,仿佛世界的命运都汇聚于此。
“你在借势,借石碑渴望完整的本能,将自身气运再度往上抬举,闯出一条重构生命本源,登临真正超凡的路径!”
沈知远冷静地分析道,心中也不禁为王的疯狂感到了几分寒意,在绝境时拼命很容易,但在春秋鼎盛之时,却是万难。
王艰难地仰起脸庞,此刻如同地狱罗刹般,崩毁又重塑,重塑又崩毁,撕裂的喉咙中,发出沙哑却不减狂傲的大笑:
“廖青鸾!这才是真正的赌徒!你焚烧未来以撼动此刻,而朕——!”
他猛地一拍扶手,支撑着几乎崩溃的身体站起,残躯挺如标枪:
“朕!押上此刻所拥有的一切——这煌煌王座!这煊赫威势!这如日中天的命运!朕要把它变成引燃生命之火的灯油!要么!烧穿桎梏!要么!灰飞烟灭!”
王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咆哮,并非完全因为剧痛,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绝然:
“超凡之路!岂容半分犹豫?前路已见,荆棘遍布又如何?!”
“你们还等什么!趁现在!”
一名斩首队员目眦欲裂,端起步枪就对准了王座上那个沐浴在血肉中的人影。
廖青鸾却轻轻摇头。
砰!
枪火乍现,然而就在子弹即将触及王那残破身躯的刹那——
“轰隆——!!!”
不是子弹爆炸的声音,而是整个王座大厅顶部轰然塌陷!
巨大的金属结构、装饰性石料、加固梁如同泥石流倾泻而下,精准地砸在王座前仅存的空间,一块块硕大的残骸在众人与王座之间,堆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
“命运不会让他那样死去。”
廖青鸾低声说道。
......
救赎教团总部,最深处的密室。
圣女跪坐在命运石碑之前,无需刻意牵引,她的意识已被石碑牢牢吸住。
她首先将意念聚集于王,代表其命运的轨迹赫然呈现,不仅未曾黯淡,反而更加炽烈,更加璀璨,如一道黄金天柱!
那感觉不再是单纯的“眷顾”,而是命运本身在欢呼雀跃。
“不...不可能...”
圣女低声呢喃,作为预言者,她自然能知晓王如今的处境,在得知有人闯进了王庭之后,她便立刻来到了密室之中,而命运石碑,也清晰地映照出,王的状况。
“那样的绝境...那样的自毁...竟然...反而将他推得更高了?!”
王的运势,已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
他似乎在用自身的毁灭为祭品,与命运进行着一场豪赌,而命运,在短暂的“考虑”后,欣然接受,并馈赠了更多!
巨大的震撼令圣女几乎无法思考,震荡之下,她本能地转向了另一个人物。
廖青鸾,那位深绿使徒。
代表廖青鸾的命运线条映入眼帘,这一次,并未出乎她的预料。
那条原本如坚韧翠藤的命运,如今色泽愈发稀薄,并还在持续衰退下去。
“果然...她在自焚...”
圣女心中,产生了事态仍在掌握之内的庆幸,最后,她看向了沈知远的命运。
那里……空无一物。
一片空白。
不是黯淡...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没有光晕,没有线条,没有预兆,只剩下命运石碑深邃的黑色背景。
仿佛沈知远这个人,从未在命运的舞台上,留下过丝毫印记。
“!”
圣女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她难以置信,甚至怀疑是自己的精神感知出了错,反复多次地进行检查,一遍,两遍...
依旧是空无!
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圣女的四肢百骸,比直面王更让她感到恐惧!
“消...消失了?!”
她失声惊叫,尖锐而破碎:
“怎么会...怎么可能消失,命运...难道会允许一个人...彻底挣脱它吗?”
这并不等同于死亡,死亡是命运的终点,尚有轨迹可循。
但是...消失?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跳出了命运的棋盘,意味着他达到了某种命运石碑都无法观测的状态,还是意味着...他付出的代价,庞大到连命运本身都被彻底抵押?
密室里只剩下命运石碑幽微流转的星芒,以及圣女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对未知的恐惧,牢牢攫住了她,那一片空无的黑,比任何璀璨或衰败的光芒都更深邃,更令人窒息。
......
王座之上。
王在身体持续的剧痛与崩解中,缓缓勾勒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命运...站在他这一边!他孤注一掷的蜕变,虽然艰难,却并未被打断!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徒生。
烟尘最浓密处,忽然向内凹陷,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瓦解,最终形成了一道容一人通过,直达王座的通道。
一个人影从中缓步走来。
是沈知远。
他没有硬闯,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走来,那些阻碍仿佛有自身的意志,它们如同黄油般融化,无声无息地为他让开
王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宫殿的材质,哪怕用导弹反复轰击,都能够坚持数分钟,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这时注意到,此刻的沈知远,再非刚才那学者姿态,身体散发出一种金属的冷光,却又奇异地如生命一般微微颤动。
“这是...某种活的金属?”
借助王座旁的变化石碑,王瞬间明白了,这种物质的实质。
结合“精灵”,他立刻想通了一点。
“精灵...只是这东西原始的衍生形态...你自己成了‘源’?疯了不成?!”
王感到不可思议,他和廖青鸾,虽然都压上自身命运,但本质上来说,依旧是一场豪赌,只要赢了,就能数倍的回来。
但沈知远不同,这种...生命形态,根本不符合现有的生物圈,只有他们这种拥有真理石碑的存在,才可能制造出来。
而即使是这样,都需要消耗大量命运,更不用说,自己变成这种生命了!
“你以彻底失去命运的眷顾为代价...催化了这种生物...”
王喃喃自语,甚至于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大敌便站在自己面前。
这也意味着,沈知远不再被命运束缚,如果说,自己是规则内注定成功的“唯一”,那么他现在就是规则外的“变数”。
王再度笑了,笑得猖狂:
“妙!妙!真是太妙了!把自己改造成这种东西,与战体有什么区别?你会失去属于人的一切,最终只留下冰冷的执念!”
“你说得对。”
沈知远向前逼近一步,活金属涌动,在他脚下形成稳定的台阶:
“剥离情感,剥离欲望,剥离情绪...这正是我需要的,这样一来...”
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悲伤或者悔恨,只有一种作为研究者的纯然专注:
“我便能永恒地追逐真理本身。”
活金属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柄长矛,长矛锁定了王的心脏。
——那唯一还在跳动的核心。
“追逐真理?”
王吐出一口翠色的血液,癫狂地笑,震动着他濒临解体的躯体:
“用你永恒的冰冷与虚无去追逐?沈知远,你终究比不过你的老师,他至少知道自己守护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你...”
王神情肆意地大笑着。
“也许吧。”
沈知远不为所动:
“但现在,轮到我这个‘虚无’,来杀死你这个由命运推动的‘必然’了。”
活金属构成的矛尖,带着足以瓦解物质结构的力量,无声地刺向王的胸膛。
噗呲!
一声沉闷的撕裂声响起,然而,出乎沈知远意料的是,王的手紧紧抓住了活金属构成的长矛,主动将其送入了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