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所有人都用布巾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雪花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莫远山看着所剩无几的行李，不禁黯然。想当初从玉龙谷出来时，有四头牲口，四辆骡车，如今却只剩这点东西。他的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萧瑟。

“当家的，”莫母笑着安慰，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温暖，“据说京城已经美得不像话，到处金碧辉煌，咱们也有可能能去那个梦寐以求的地方。”

莫远山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是啊，到了京都，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渡过难关。”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却又掺杂着难以察觉的担忧。

夜晚扎营时，莫正德和莫志刚麻利地搭起帐篷。帐篷虽然简陋，却能遮风挡雨。莫母这两天鼻塞，苏嫣特意熬了碗加了辛夷花的姜汤给她。

姜汤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升腾，带着淡淡的药香。莫母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正当众人准备休息时，帐篷外突然传来骚动。苏嫣掀开帘子钻出去，寒风立刻灌进衣领。只见大舅正用刀架在一个陌生男子脖子上，月光下刀刃闪着冷光。

“小贼，敢偷东西，是想吃牢饭吗？”莫正德厉声喝道，手中的刀纹丝不动。

那人吓得一动不敢动，苏嫣仔细一看，竟是个衣着还算体面的年轻人。他的衣服虽然有些脏污，但料子却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年轻人的脸上带着惊恐，嘴唇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他的眼神闪烁，似乎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陈骊跟在苏嫣一行人后面，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山间的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跟踪奏响背景乐。

他已经跟了一整天，双腿早已不听使唤，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腹中饥饿难耐，但他不敢停下来找些野果充饥，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前面的人。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渐渐消散。前方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陈骊赶紧躲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后。他微微探出头，看着他们熟练地搭建营地，升起篝火。

火光映照下，苏嫣的侧脸格外清晰。她正蹲在地上整理行囊，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一张略显疲惫却依旧英气十足的脸庞。陈骊不由得感慨，一年多不见，这个当初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姑娘已经长大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蓬乱的胡须，犹豫着要不要现身。胡茬扎手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记忆中那个衣着光鲜的富商，如今竟也沦落到这般模样。

就在他踌躇不决时，一把冰冷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锋泛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别动。”莫正德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骊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颤声道：“莫老弟，是我，陈骊！”

火堆旁的众人闻声望来。苏嫣提着火把快步走近，火光照亮了陈骊憔悴的面容。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仔细打量着这个衣衫褴褛的道士。

“陈大哥？”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真的是你？”

莫正德见状收回长刀，陈骊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嫣示意他坐到火堆旁，递过一个水囊。

陈骊接过水囊，贪婪地灌了几口，这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说不尽的疲惫：“一言难尽啊...”

火光映照下，陈骊开始讲述这一年多来的遭遇。反贼洗劫了他的商铺，杀害了他的妻儿。当时他正在外地收货，等赶回来时，只看到满目疮痍的家园。

“那群畜生！”说到这里，陈骊的声音开始发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他们不仅抢走了所有财物，还...还...”

苏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下去。营地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后来我疯了似的到处打听他们的下落，”陈骊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终于在一个月前，我找到了那个带头的恶贼。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莫志刚忍不住问道。

“没想到那群人已经被朝廷招安了！”陈骊咬牙切齿地说，“现在在玉州府当官，逍遥快活！”

营地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莫远山抽了一口旱烟，浓烈的烟草味在空气中弥漫。

“我本想直接去玉州府找他们报仇，”陈骊苦笑着掏出一块道观身份牌，“幸好想起了这个。”

苏嫣接过牌子仔细端详。这是一块普通的道观身份牌，上面刻着“晓月观”三个字。

“我小时候在晓月观待过一段时间，”陈骊解释道，“这牌子帮我躲过了官府的盘查。”

苏嫣点点头。在这个乱世，道士确实比普通百姓更容易通行。她看着陈骊期待的眼神，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

果然，陈骊很快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我知道苏姑娘和莫家的本事。只要你们愿意帮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在鸣城还藏着一笔钱，”他急切地说，“足够...”

“不行。”苏嫣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陈骊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的希望之光迅速熄灭。

“陈大哥，”苏嫣叹了口气，“不是我们不想伸把手，关键是这情况太棘手了，而是现在真的不行。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莫志刚有些动摇：“苏姑娘，那些反贼确实该死。若能顺路...”

“不必多说。”莫远山开口打断了他，“此事不可为。”

老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陈骊还想说什么，却被莫远山挥手制止。

“时候不早了，都休息吧。”

营地里再次陷入沉默。苏嫣看着陈骊消瘦的脸庞，心中不是滋味。这一年来，战乱频发，不知有多少人像陈骊一样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但她必须做出选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目的地。任何耽搁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