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苏嫣坐在窗边守夜，看着雪花越下越大。她知道，这场雪不仅会让行程变得艰难，更会推高粮价，加剧民间的动荡。

天还没亮，客栈里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动静。很多人都选择在雪更大前赶路，收拾行李的声音、喂马的声音、讨价还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莫远山带着儿子们去了骡马市场。苏嫣则拉着韩六谷直奔药铺，她早已想好对策。

推开药铺的门，浓郁的药材气息扑面而来。苏嫣目光敏锐地扫视着货架，很快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掌柜的，这些药材我都要了。”她开门见山地说。

她挑选的都是可以充饥的药材：山药、薏仁、莲子、芡实、白扁豆、百合，还有麦芽和麦仁。这些不仅能果腹，还能补充体力。

掌柜的眼睛一亮，但还是故作姿态地板着脸：“现在这世道，药材金贵着呢。”

“多少银子？”

“十二两五钱。”

苏嫣眉头微皱：“这价格......”她本想讨价还价，但想到外面的局势，还是咬牙应下。

付完银子后，她又添了几副祛寒的药材。走出药铺时，韩六谷一直跟在她身后，像个好奇的小跟班。

“六谷，都记住了吗？”苏嫣一边整理背囊，一边问道。这些药材的性质和用法，她刚才已经详细讲解过。

“记住了，师父。”韩六谷认真地点头，“不过......”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韩六谷犹豫了一下：“师父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药材？我们不是应该多买些干粮吗？”

苏嫣看了他一眼：“你觉得现在还能买到便宜的干粮吗？”

韩六谷恍然大悟：“所以师父是打算用药材......”

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让开！让开！”

一队衙役押着几个犯人飞奔而过，他们的脚步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印记。苏嫣眼睛一亮，拉着韩六谷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来到菜市场。人群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前面怎么了？”韩六谷踮着脚尖张望。

“杀坏人呢！”旁边一个少年兴奋地说，“就是昨晚抢粮铺的那伙人！”

苏嫣默默转身离开。她的脚步很快，像是要甩开什么。

“师父，”韩六谷追上来，困惑地问，“为什么抢粮铺的贼这么快就抓到了，可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强盗，官府却从来不管？”

苏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有些道理，说破了反而不美。

雪越下越大了，街道上的人渐渐稀少。苏嫣加快脚步，她还要去其他几家药铺采买，时间不等人。

回到客栈时，莫远山他们也回来了。骡子已经卖掉，换来的银子虽然不多，但至少能保证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花销。

“收拾东西吧，”苏嫣环视众人，“趁着雪还不算太大，我们得赶路了。”

苏嫣望着街上的行刑队，心中五味杂陈。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让人睁不开眼。

抢劫粮铺的贼人被押着游街示众，铁链碰撞的声响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刺耳。贼人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深深的伤痕，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很快，他们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问斩。

“师父，为什么抓得这么快？”韩六谷拽着她的衣袖，小声问道。男孩的眼中带着不解，声音微微发颤。

苏嫣摸了摸男孩的头，指尖触到他因寒冷而冰凉的发丝。“因为死的是粮铺的伙计。那个常年做粮食生意的大老板，背后都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缺的关系。”

“那普通百姓被杀了呢？”韩六谷追问道，小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那就未必会有人管了。”苏嫣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韩六谷攥紧了小拳头，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所以朝廷的法令，只是为富人服务的？”

苏嫣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世道，本就是这般不公。她看着街边蜷缩着的乞丐，想起前世种种，心中更添一份沉重。

正要转身离开，她忽然感觉背后有道锐利的视线。那视线仿佛能穿透她的后背，让她浑身一颤。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道士正冲她笑。

那道士的笑容莫名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在哪见过。他站在人群中，却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等她想开口询问时，对方已经转身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奇怪，”苏嫣皱眉，“总觉得在哪见过。”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师父认识他吗？”韩六谷仰着头问道，声音中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好奇。

“应该是认错人了。”苏嫣摇摇头，背起装满米面的背篓，“走吧，回客栈。”背篓的重量让她微微弯下腰，但她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

路过一家书店时，苏嫣停下了脚步。店里竟然在公开售卖去往京都的舆图，这让她颇为意外。门口挂着的风铃随风轻响，店内飘出淡淡的墨香。

前世时，地图都是军事管制品，寻常百姓根本买不到。她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件事，不知有多少人吃了官司。

“掌柜的，这舆图怎么卖？”她装作随意地问道，手指轻轻抚过泛黄的纸张。

“回客官，这是近两年才允许民间买卖的。”掌柜笑呵呵地回答，一边用蒲扇轻轻扇着，“不过买的人不多，毕竟这东西不能当饭吃。现在的人啊，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苏嫣买下几张舆图，心中暗自思量。朝廷放开地图管制，恐怕另有深意。她小心翼翼地将舆图收好，生怕被风吹皱了。

回到客栈时，已经过了午时。莫母正在厨房里忙碌，香气四溢。她已经借用厨房，将买来的米和肉菜做成了饭团。两百多个饭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足够他们接下来几天食用。

“嫣儿，你这一走就是好几天，我都快担心死了？”莫梨花一边擦着手上的面粉，一边关切地问道。她的额头上沾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已经忙活了许久。

“路上看到行刑，”苏嫣简单解释，将背篓放在一旁，“抢劫粮铺的贼人被抓到了。”

莫正德叹气道：“都是穷苦人，干嘛还跟人家过不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声音低沉。

“慎言。”莫远山立刻呵斥，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生怕被人听去。

收拾好行李，众人踏上了去往清河县的路。莫正德拖着装满物资的板车走在前面，苏嫣帮忙推着。板车的轮子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