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青年从远处走来。
来人朝沈时宴两人拱手行礼:“在下陈三,回乡祭拜亲人。”
疯老人突然扑上去,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抓住青年的衣袖:“三儿...三儿你回来了!”
陈三轻拍老人后背,对沈时宴解释道:“这座坟是我立的,里面埋着陈家村的故土,祭奠亡魂。”
他望向远处的河堤,眼中闪过痛色:“我在外打拼多年,终究没能救下乡亲们...”
沈时宴目光锐利地看向陈三:“当年你如何预知河堤将溃?”
陈三环顾四周,“此处所有不便,各位大人还请移步寒舍详谈。”
沈时宴目光锐利:“陈公子当年如何预知河堤将溃?“
他领着众人来到附近一座小镇。
镇子不大,但却整洁有序。
县令解释道:“这是当年灾后,我变卖家财所建,专为安置流离失所的乡亲。”
陈三领着众人穿过青石板小路,来到镇子西头一间简朴的院落。
推开竹扉,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台上还摆着几盆山野小花。
“这是专门给叔父准备的。”陈三扶着疯老人进屋,动作轻柔,“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住在这儿时,总能安静些。”
屋内墙上挂着幅泛黄的村落图,陈三取下画卷,后面竟藏着个暗格。
他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在下曾在工部河工司任职。”
陈三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算式,“当年核算用料时,发现张焕批下的石料不足定额三成。”
他指向远处堤坝方向:“他们用芦苇捆充作石缝填料,洪水一泡就会溃散。”
手指在固金堤三字上重重一划,“我警告过乡亲们,可没人信一个离家数十年的人。”
疯老人突然嚎啕大哭:“三儿挨家挨户磕头劝啊!他们还骂他疯了...”
沈时宴和陈文等人闻言陷入沉默。
随后沈时宴低沉的说道:“带我们去当年遇难的幸存者处看看吧。”
陈三带着众人来到镇子东头的一排青砖小院。
这里住着当年幸存的村民,虽然生活已归于平静,但依旧让人感觉有一层阴霾仍未散去。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在院中晒衣,见陈三领着众人进来,手上一顿,轻声道:“回来了啊。”
她动作迟缓地收起木盆,指节因常年浸水而变形,“那年洪水过后,我这手就再使不上力了。”
老妇人摇摇头叹气:“当年要是听了三儿的话…”
隔壁传来孩童的读书声。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站在窗前,静静看着屋内的几个孩子。
男子感觉到来人,并不回头看,而是自言自语说道:“我女儿当年就死在这种窗户里,”
他语气平静,却攥紧了窗框,“现在教这些孩子念书,也算...有个寄托。”
最里间的院子里,几个老人围坐着编竹筐。见陈三过来,他们点点头,手上活计不停。
陈三热情的朝着众人打招呼,一一询问近况。
其中一位叹了口气:“每年汛期,我这腿就疼得厉害——当年在水里泡了三天落下的病根。”
疯老人忽然安静下来,蹲在墙角摆弄几块鹅卵石,嘴里念叨着村里孩子的名字。
院子里的老人看见疯老人这般模样,也忍不住唏嘘起来:“陈河还是这般啊,当年他出远门刚回,恰巧就碰上了大水决堤,眼睁睁看着一家人被洪水卷走…”
“其实大家日子过得去,只是...”一名老人望向远处的河堤,“每到夜里,总能听见水声。”
暮色中,炊烟袅袅升起,却掩不住那份沉淀了数年的哀伤——
县衙的人早已离去,陈三也带着陈河回了住处。
只有沈时宴和陈文两人走在小镇的街上。
两旁灯火零星,偶有孩童嬉闹声从院落里传出。
陈文一脚踢开路上的石子,恨声道:“张焕这狗官,为贪墨银两竟害得千家破亡。这些百姓何辜...”
沈时宴却望着远处新修的河堤,若有所思:“张焕不过是个马前卒。你想想,要瞒过朝堂上下无数双眼睛,在河堤上做手脚,岂是一个侍郎能独力为之?”
“你是说...”陈文突然噤声。
沈时宴从袖中取出陈三给的账册,指尖轻点某页:“看这石料数目。若全数用于筑堤,至少能修三十里。可当年'固金堤'总长不过十里。”
陈文倒吸一口凉气:“余下的石料...”
“去向成谜。”沈时宴合上册子,“但是我没记错的话,五年前,太傅府新建的别院,用的正是上等青岗石。”
陈文不可思议:“你是说?”
沈时宴看了眼路边玩耍的孩童,压低声音:“如今长安城内谁不知道张焕是太傅派系的人,张焕做这些事,背后必有太傅的影子。”
“这…”陈文有些退缩了,“你莫非打算将此事追查到底?太傅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沈时宴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朝堂内可不全是他的人,就说张焕的心腹李庆,就在在暗中为他人效力。可见也有人不想看着太傅一家独大。”
陈文猛地拉住沈时宴的衣袖,压低声音:“你疯了?你真要跟太傅作对?”
沈时宴轻轻拂开他的手,目光投向远方:“张焕以活人喂养血菇,侵吞公款造成十八个村子被毁,仅他一人便害得无数人丧命。不知张焕这种人,太傅身边有多少,而且他还与我——”
陈文突然停下脚步,神色犹豫:“老沈…”
沈时宴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我知道此事重大,趁现在撇清关系还来得及。”
陈文看着沈时宴的背影渐行渐远。
片刻后,他一咬牙一跺脚:“罢了,干了,横竖已经被拉下水了,反正有人扛着。”
然后便小跑着去追沈时宴,“喂——等等我。”
陈文一路追着沈时宴回到疯老人陈河的住所。
两人准备与陈三打声招呼后便离去。
来到小院内,两人才得知陈三已经先行离去了,只有陈河一人在家。
此时的陈河似乎恢复了些许清醒,沈时宴两人便安慰了一番老人,随后准备离去。
就在两人踏出房门时,身后老人突然再次发疯,将桌上陈三买的的糕点打翻。
“我不吃这个,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