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幻梦

庄园很美好，皎洁的月光透过植物的藤蔓细细碎碎地洒在了地上，有风吹过，于是一切便流动了起来。

静，很静，杨渊独自在这个庞大的庄园里行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这里的安静并非是那种“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以动衬静的修辞。尽管风吹的地上的月光移动，尽管不知名的飞鸟在空中投下了阴影，但是周围始终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声音，就如同整个世界被神按下了静音键。

身着黑色正装的管家无声无息的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柄暗黄色的煤油灯，

“客人，请跟我来，走这一条路更为便捷一些。”

“难道大路不应该是最近的吗？”杨渊问，“还是说你们的庄园其实是一座迷宫？”

“我们的庄园当然不是迷宫，只是客人您一直在绕圈子，不想出来而已。”管家依旧恭敬地回答。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自己绕圈子，我的方向感一向很好。”杨渊对此表示了反驳。

“或许是不愿意面对真实的世界吧，害怕自己会改变，会变得陌生，变成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其实你不用怕，世界一直都很美好，它只是需要你去挖掘。没必要对一切都怀着恶意与野蛮，身上长满刺的人就再也无法拥抱别人了。”管家提着灯淡淡的说。

杨渊现在有点难绷。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夹肉的馍。自从来到巴黎之后，似乎每一个人都想把自己的意志夹进他的思想里面。甚至夹带私货的时候不是偷偷摸摸的影响，而是明目张胆的将他掰开然后硬往里面灌。好像他是一块完美的食材，怎么做不由他自己说了算，而是由这些厨子们说了算。

杨渊其实很想把剑架在眼前管家的脖子上告诉他，“老子就是不想听你们的话，有本事来砍我啊。”就像是食材滚在了地上，浑身裹满了土后，无声地对厨师抗议道，“我就是不想被做成菜，你能拿我怎么样？”

管家似乎看出了杨渊的烦躁，很敏锐的转移了话题，“既然你没有讨论的想法，那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吧。”

“呃，不是我不想讨论，只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实在太魔幻了，我有些分不清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杨渊跟上了管家的步伐，这个管家的语气其实一直挺温和的，至少没有像那个皮埃尔一样咄咄逼人。

两人漫步在庄园的小路上，据说在欧洲，一些有钱的富豪如果没有一个大型的庄园，都不好意思在酒桌上吹牛，而眼前的庄园，显然是可以让主人在酒桌上傲视群雄的存在，虽然它的主人可能并不需要用它来证明自己的尊贵。

杨渊跟着管家行走，突然他觉得眼前的人很是熟悉，何曾几时，他似乎也跟着这样一个人在陌生的道路上行走，直到命运将他们分开。

这个人是谁？

“英国《泰晤士报》曾出过一个谜题：‘从伦敦到罗马，最短的道路是什么？’获奖答案是‘一个好朋友’。因为有好朋友相伴，一路上说说笑笑，会让旅程感觉轻松愉快，仿佛距离也缩短了，”管家突然开口道，“无论路途多么遥远，只要有人陪着你，你便不会感觉那么孤单。”

“从庄园口到目的地的路很远吗？”杨渊问。

“很远，远到人会想要孤独的死去。如果不想孤独，那就去找几个能走进你心里的人。如果你身边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

“你到底是谁？”杨渊发问，作为管家说出了这样不符合他身份的话，也就意味着他连演都懒得演了。这就好比屋大维与安东尼，屋大维、安东尼和雷必达曾结成“后三头同盟”，共同统治罗马。表面上他们为了罗马的利益合作，关系融洽。但后来安东尼沉迷于与埃及艳后的爱情，逐渐与屋大维产生矛盾。现在安东尼已经把埃及艳后摆到台面上来了，那么他也没必要去演一个屋大维。

一个个的一点也不稳重，就好像他杨渊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似的，只需要听他们安排就好。

“这个问题每个生命都在思考，如果有人真正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是谁，该做什么事，那么他今后就再也不会迷茫了。”管家欠了欠身，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到了。”

场景突然变换，眼前是典型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城堡，建筑线条简洁流畅，大量地运用了希腊柱式与罗马拱门等古典元素，乳白色的石板铺设在地面上，上面刻着几道华美的花纹。

“请进。”管家优雅地躬身。

杨渊后退了几步，他忽然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清楚管家的脸，虽然有着些许夜间的雾气，但是以他的视力根本不可能看不清，围绕在管家脸上的仿佛是历史中的谜团，无论再怎么用力的观摩，也无法窥见真相。

杨渊摘下了墨镜，眼中的金光汹涌而出，但依旧无法刺穿那一片迷雾。

“请进。”管家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他很专业，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优雅，仿佛杨渊眼中那摄人的金光从来都不存在。

几枚刀片划破了夜空的寂静，随后开始在管家的周围灵性的游走切割。刀光在他周围的薄雾上掀起了一阵阵的涟漪。管家没有动怒，仿佛围绕他周身的只是几绺飘扬的绸带。

杨渊迅速的取下了渔具包，把手放入其中握住了“不孤”剑，炼金武器已经失去了“金属”的性质，所以只要善于隐藏，很容易就可以通过安检办理托运的。这把剑是由诺顿龙王亲手打造，理论上来讲吊打所有人类炼金师所制造的武器。老唐（诺顿）虽然看起来很像二哈，但你不得不承认，二哈确实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

“看来今天的谈话很难有一个愉快的收场了，”管家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或许是我操之过急了，那么就让我看看你如今究竟拥有多大的暴力吧。从前你很爱哭，因为那时候你很弱小，没有办法去改变任何事情，现在你长大了，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管家隐去了身形，五个身着铠甲的武官走了出来，甲片流转着血红的光泽，头上盔缨如凝固的火焰。

杨渊的面色有些凝重，眼前的五个人穿着很像是宋朝的殿前司班直，但是这种穿着一般都是在大朝会之上的典礼用甲，如果真的要实战的话，他们穿的应该是“青唐瘊子甲”而不是眼前的“朱漆山文甲”。

“毋得擅杀。”空气中传来飘渺的声音。

“不劳你担心。”杨渊冷声回应，眼前五个男人的脸上满是鳞片，眼中满是茫然与凶戾，很显然，这种东西不受法律保护。

杨渊一手持剑，一手握着剑鞘，眼下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是先试探一下比较好，剑鞘中的八把剑暂时不应该调用出来。

他不是只会使用言灵的“法爷”，与他平时里对练的是诺顿龙王，作为青铜与火的主宰，也是最古的铸剑人，他天生就掌握着一切与剑有关的杀招。虽然杨渊无法复刻那位龙王的全部剑法，但是照猫画虎也能施展出几分威能。

杨渊闪出，踏步震地，一剑便砍断了为首武官的头。

其他的武官手持锁链围了上来，他们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死去而感到悲伤，反而是忠诚的执行管家的命令。

“一打四，这可真不公平。”杨渊一边说着一边把‘不孤’挥舞成了一个又一个凄厉的圆，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周身仿佛有着一道道即将升起的明月。此刻的他是绝世的画家，在银白色的笔下，空中溅起了一道道青黑色的墨。

世上再无如此凄美而又凶残的画，这幅画的作者用刀与剑描摹着血与火的浮绘。每一次笔墨的勾勒都是生命的逝去与消融，既然已经拿起了剑，那么就应当有杀生的觉悟。

冷冽的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夜色中如同一闪而逝的星辰。剑光刺中了最后一名武官的咽喉，青黑的像石油一样的血从他的口中涌出。

杨渊拔出剑，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在那个幕后的管家没有现身之前，他不会掉以轻心。

夜雾开始散去，几缕雾气调皮的从杨渊的身旁拂过，带走了他身上的所有血迹。远方是一辆正在驶来的马车，虽然现在汽车比马车更为快捷，但是在一些庄园之中，为了让客人能够更好的参观，庄园依旧会保留马车这一项交通工具。

杨渊收起了剑，将它放入了渔具包之中，随后迅速地戴上了墨镜。

身着黑色正装的管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杨渊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真抱歉，路上出了一些状况，让客人您久等了。”

“没关系，我并没有等太久。”杨渊看着消失殆尽的夜雾，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