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寂

死寂。

玉小刚冷漠的宣判声落下后，场地上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或同情、或好奇、或冷漠，都聚焦在那个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的少年身上。

凌夜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丢在示众台上的囚犯。

每一道目光都如同针刺，扎得他体无完肤。

十年的坚持，十年的梦想，在这一刻，碎得像被车轮碾过的玻璃。

然后，第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了。

带着几分轻佻和幸灾乐祸。

“喂喂，看到没？我说什么来着，不是谁都有资格进我们史莱克的。”

是那个叫奥斯卡的香肠贩子。

他挤眉弄眼地对身边的同伴说着，声音不大，但在寂静中却格外清晰。

如同点燃了引线。

嘲弄的声浪，开始蔓延。

“哼，乡巴佬也妄想一步登天？”

一个充满傲慢和轻蔑的声音响起，来自那个金发的星罗皇子，戴沐白。

他斜睨着凌夜，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弧度。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魂力高点有什么用？武魂不行，大师都说了是废物。”

“连基础理论都搞不清楚，还想当魂师？真是笑话！”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精准地戳刺着凌夜最敏感的神经。

“哈哈，看他那样子，脸都白了！”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附和着，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似乎是那个胖乎乎的少年，马红俊。

“喂，没钱就别来这种地方丢人现眼了！”

“赶紧滚吧，别在这里碍眼！”

奥斯卡似乎觉得之前的玩笑还不够，又补充道：

“哥们儿，是不是把攒了十年的饭钱都交报名费了？”

“现在好了，梦碎了，回去继续搬砖吧！哈哈哈！”

“要不要我奥斯卡大人赏你根恢复香肠，让你有力气走回去？”

他发出夸张的笑声，引得旁边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连那个看起来最天真无邪的女孩，小舞，也皱着鼻子，拉了拉身边唐三的衣角，小声说道：

“哥，这个人看起来就好吓人哦。”

“他的武魂感觉坏坏的，黑漆漆的，一点也不好看。”

“大师不要他肯定是对的！”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在凌夜听来，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要刺耳。

“看起来坏”？就因为他的武魂是黑暗属性？就因为他不符合你们的审美？

多么可笑而残忍的理由！

凌夜的目光，缓缓移向了那个自始至终保持着平静的黑发少年，唐三。

他看到唐三似乎察觉到了凌夜的目光，微微皱了皱眉。

然后，唐三上前一步，用一种冷静得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

“这位朋友。”

他甚至不愿意称呼凌夜的名字。

“大师的眼光和理论，是不会错的。”

“武魂的基础和心性，确实是魂师修炼的根本。”

“或许……你真的不适合史莱克。”

“还是另寻他处，或者……放弃成为魂师吧。”

他似乎觉得自己是在“客观”地陈述事实，是在“好心”地劝诫。

但在凌夜听来，这却是最虚伪、最残忍的补刀！

站在胜利者的角度，对失败者进行居高临下的“指导”和“怜悯”！

维护师道？还是天生的优越感在作祟？

“哈哈哈……”

周围的嘲笑声、议论声、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凌夜彻底淹没。

“连大师都说不行，还赖着不走干什么？”

“快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真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他天赋不好，还不懂理论呢？”

“武魂殿都不要的垃圾吧？”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感觉自己像个一丝不挂的小丑，被钉在耻辱柱上，任由所有人指点、嘲笑、唾弃。

十年来的所有坚持，所有梦想，所有付出，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可悲的笑话！

羞耻！愤怒！怨恨！

如同汹涌的岩浆，在他胸腔中疯狂地翻腾、冲撞！

他的大脑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嗡嗡作响。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紧紧地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刺破了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下，滴落在脚下的泥土上，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只剩下那一声声刺耳的嘲笑，和一张张幸灾乐祸的嘴脸。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乎要将满口的牙齿都咬碎！

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只是有些阴沉的眸子，此刻已经变得一片血红，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仿佛燃烧着来自地狱的火焰！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利刃，依次扫过每一个嘲笑他的人！

戴沐白那傲慢的脸！

奥斯卡那轻佻的表情！

马红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

小舞那天真而残忍的评价！

还有……唐三那平静得令人作呕的“理中客”面孔！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依旧端坐在那里，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大师”玉小刚身上！

就是这个人！

就是这个固步自封、自以为是的“大师”！

用他那套僵化的、狗屁不通的理论，否定了自己的一切！

将自己推入了这被万人嘲笑的深渊！

恨！

无穷无尽的恨意，如同藤蔓般疯狂地滋生、蔓延，瞬间填满了他的整个心脏！

他要记住！

他要记住今天的一切！

记住这些人的脸！记住他们的声音！记住他们此刻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要在灵魂最深处，刻下这耻辱的烙印！

他在心中，用尽全身的力气，立下了一个无声的、却比任何誓言都要坚定、都要恶毒的血誓：

玉小刚！

唐三！

戴沐白！小舞！奥斯卡！马红俊！

还有史莱克学院！

今日，你们施加于我凌夜身上的所有耻辱和痛苦！

我凌夜在此立誓！

他日！必将千倍！万倍！奉还！

我会夺走你们视若珍宝的一切！

你们的骄傲！你们的荣耀！你们的爱情！你们的友情！

甚至你们的生命！

我会让你们尝到比我今日所承受的，更深沉！更彻底！更无边的绝望！

我会让你们的名字，成为失败和屈辱的代名词！

等着吧！

你们都给我……等着！！！

血誓在心中咆哮，怨恨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但他强行压制住了立刻冲上去拼命的冲动。

他知道，现在的他，还太弱小。

弱小到只能承受，无法反抗。

他松开了紧握的双拳，任由掌心的鲜血滴落。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

用尽全身的力气，挺直了那因为长期劳作而有些佝偻的背脊。

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

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又如同奔赴刑场的囚徒，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史莱克学院那破败的大门走去。

他的背影，在那些“天骄”和“大师”的眼中，或许显得狼狈，或许显得可笑，或许显得冥顽不灵。

但他们谁也不知道。

在那看似单薄的背影之下，一颗名为“复仇”的黑暗种子，已经破土而出。

它汲取着凌夜的鲜血、耻辱和无尽的怨恨，开始了疯狂的、扭曲的生长！

身后的嘲笑声似乎渐渐远去了。

但他知道，这声音将永远刻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也如同最强大的鞭策。

它将时刻提醒着他今日所受之辱。

它将指引着他，毫不犹豫地，走向那条通往力量与复仇的……

黑暗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