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通过关卡校验后，通行再无阻拦。

苏暮云跟上了快走的米雅，轻声说道：“我们需要先找个地方落脚，观察一下环境，米雅小姐。那边的茶会桌附近似乎人少一些，也便于观察整个大厅的动向。”

米雅猛地转过头，狠狠地瞪着他，碧绿的眼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有很多问题想问，那封该死的信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准备的后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但理智告诉她，现在、这里，绝对不是质问的时机。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质问，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路。”

苏暮云对她的怒火视若无睹，微微颔首，便领着她穿过人群，走向大厅一侧相对僻静的茶会桌区域。

米雅一坐下，再也按捺不住。她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上上，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亚纳！刚才那封信！霍尔默斯先生的信！你从哪里弄来的？！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为什么——”

她猛地停住，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失控，连忙调整呼吸，但眼神依旧死死地锁住苏暮云。

苏暮云招呼路过的侍者留下两杯红茶，将其中一杯推到米雅面前，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哦，你说那封信？”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轻轻晃了晃里面冒着气泡的液体，语气严肃，神色却装作在回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就是我要求在图书馆碰面的原因。图书馆会展出不少知名人士的公开信函副本和签名样本，以宣扬他们在某件事上做出的杰出贡献，甚至标好了人物的基本身份信息。我不巧浏览到了几份霍尔默斯先生的公开信件。”

“恰好，我在档案室的时候太无聊，没事会模仿别人的笔迹。”

当然这个是谎言。实际上，为了识别重要文书是否为亲笔签名还是秘书代签，这其中包含的责任意义完全不同。苏暮云费了很多功夫去学习，这期间免不了大量的练习，使得他对于笔迹的模仿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现代取证需要有多因素证明原主的唯一性，笔迹作为证书欠缺可靠性，但是以目前空堡这个时代的证据学水平而言，还能勉强应付。

“而且，以他的身份，用一封私人便信邀请朋友，看上去比我们我们的原定计划更安全——其实不然，在任何计划中，最大的风险因素永远是人。我无法预测是否有人跳出来拆穿这个谎言，所以才作为备用计划留存。”

“哼！”过了好几秒，米雅才猛地回过神，像是要掩饰刚才的失神，猛地扭过头去，避开苏暮云的视线，看着红茶倒影出的自己的影子，语气生硬地反驳道：“歪、歪门邪道！模仿别人笔迹，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风险太大了！你这是在赌博！”

苏暮云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廓。这种沉默的注视，反而让米雅更加不自在。

“不过总算……总算没白费我平时对你的那些‘提点’。看来让你多接触些‘有用’的东西，也不是全无益处，至少还知道提前想一步，而不是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只会杵着。”

“而且！”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猛地转回头，试图重新夺回主导权，声音拔高了一些，“就算是什么备用计划，你也应该提前向我汇报！我才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你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是严重的违纪！这次……这次算我脾气好，你运气好蒙混过关了！”

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

“了解。”苏暮云依然没有什么情绪。当下的目标，是取得她信任，就当陪打大小姐过家家吧。

“好了，我们行动吧！”米雅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用一种刻意显得公事公办语气说道，“别再纠结那封信了！现在，立刻把注意力放回任务上！”

只是那双碧绿的眼眸中，还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这个“亚纳”越来越深的忌惮和好奇。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甜腻与昂贵香水的馥郁芬芳，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如同流淌的蜜糖，在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璀璨光芒下缓缓铺开，空堡上流社会的浮华绘卷在苏暮云眼前展开，而他身边的米雅·莱特，则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挺直了脊背，下巴微微抬起，试图融入这片“金色牢笼”。

尽管脸颊因为努力维持的微笑而显得有些僵硬，米雅还是迅速进入了“上级”模式。她侧过头，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扮演着学者角色的苏暮云下达指令：

“站直！学者也要有风度，别像根没精神的豆芽菜！”她的目光快速扫过人群，落在远处一个端着银盘、穿着熨帖马甲的侍者身上，“看到他了吗？去，要两杯‘月光气泡酒’，记得，是月光，别点错了显得我们像乡巴佬！”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熟稔，接着，她又补充道：“跟在我左后方，保持一臂距离，手别乱放，更不要东张西望！记住你的身份，对一切都要表现出学者式的审视，而不是好奇！”

苏暮云面无表情地点头，动作精准得分毫不差地转身，准备去执行命令。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米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手忙脚乱地从她那个小巧精致但显然容量有限的手包里摸索着，掏出几枚磨得有些发亮的银币，不由分说地塞进苏暮云手里。

“给，”她压低声音，却带着一种强装出来的“考虑周全”，“小费！在这种地方，礼数不能缺，别让人小看了！”

苏暮云低头看了看掌心那几枚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银币，又抬眼看了看米雅那副“我很懂行”的表情，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还没等苏暮云从吧台上端回那两杯“月光气泡酒”，麻烦就不请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