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号浮出南极冰面的那一刻，世界已经变了。
透过潜艇的观察窗，我看到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红色，极光像伤口般横贯天际。无线电里充斥着杂乱的求救信号和恐慌的新闻报道——全球十二座主要城市同时遭到了观察者残余势力的袭击，而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袭击都发生在我们激活升华之柱的同一时刻。
“他们是在报复。”陆明远的声音沙哑，他的机械右臂与潜艇控制系统分离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莫教授没能阻止休眠协议，所以他要让全人类付出代价。”
林雨晴站在舱门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能量漩涡。自从与第七休眠舱的播种者原体共鸣后，她的异色瞳孔变得更加明亮，看人时总带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穿透感。“不只是报复，”她轻声说，“他们在收集能量。为下一次突破屏障做准备。”
潜艇剧烈震动了一下，破开最后一块浮冰。范祖的金属身体在撞击中发出沉闷的回响，他立即展开稳定器：“外部温度零下三十度，但大气成分显示某种能量残留——像是升华之柱的辐射。”
张楷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数据流如瀑布般刷新：“全球电磁场强度增加了300%，这解释了为什么所有通讯都受到了干扰。更奇怪的是...”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南极上空出现了一个新的能量签名，与观察者的绿色晶体能量完全不同。”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雷霆之臂在我体内震颤，仿佛在回应那个遥远的呼唤。“银蓝色极光。”我说，“播种者主舰的信号。”
乐天正在检查少彬的生命体征，闻言抬起头：“所以那些'监考老师'真的来了？就在我们头顶的大气层外？”他的玩笑话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少彬突然睁开眼睛——左眼是人类瞳孔，右眼仍是晶体状态。他抓住乐天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们一直在等这个信号。三百万年了，实验终于有了结果。”他的声音时而像原来的少彬，时而带着监视者的多重回声，“但这不是结束，只是...资格考试的笔试部分通过了而已。”
周豪从驾驶舱快步走来，脸色凝重：“总部发来紧急联络，要求我们立即返回。观察者的袭击造成了大规模破坏，但更麻烦的是...”他犹豫了一下，“全球各地出现了新的崇拜组织，他们称银蓝极光为'神迹'。”
我握紧雷霆之臂，能量在指间流转。小树与光之树融合前的微笑浮现在眼前，她选择的牺牲为我们赢得了时间，但显然危机才刚刚开始。
“回家吧。”我说，声音在密闭的舱室内异常清晰，“我们有299年11个月的时间来准备答案。”
...
三个月后，BJ地下基地。
我站在全息投影前，看着全球能量分布图上不断闪烁的红点和蓝点。红色代表观察者活动区域，蓝色则是新出现的银蓝极光能量辐射区——奇怪的是，两者从不重叠。
“就像某种排斥反应。”张楷站在我身旁解释道，他这三个月来几乎没离开过分析室，“我们的研究表明，银蓝能量会中和绿色晶体能量。问题是...”他调出一组数据，“极光能量在减弱，而观察者正在适应。”
林雨晴无声地走进房间，她的步伐比以前更轻盈，几乎像是在飘动。自从南极归来后，她越来越少睡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冥想状态——与第七休眠舱的原体保持某种精神连接。
“他们不是适应。”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回音效果，“是在进化。莫教授找到了新的宿主。”
投影切换成一幅卫星图像：南极洲上空，一团绿色能量云正在缓慢旋转，中心隐约可见一个人形轮廓。图像放大后，我的雷霆之臂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那个轮廓胸口处跳动的绿色心脏，现在被一层银蓝色的网状结构包裹着。
“他在吸收两种能量。”林雨晴伸手触碰投影，指尖泛起微光，“创造某种...混血体。”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基地。陆明远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紧急情况！银蓝极光会的人突破了外部防线！他们目标是——”
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我瞬间激活雷霆之臂冲出门外，走廊上已是一片混乱。一群身着银蓝长袍的人形生物正在与安保人员交战——我称他们为“生物“是因为其中一些明显已经不完全是人类：皮肤上浮现出晶体纹路，眼睛发出淡蓝色光芒。
“保护林博士！”范祖的金属身体从侧面通道冲出，瞬间变形为防御形态挡在林雨晴面前，“他们想要她的能量印记！”
一个极光会成员突破防线向我扑来，他的手臂已经晶体化，挥动时带起一道能量刃。雷霆之臂自动格挡，两股能量相撞产生的冲击波震碎了周围的玻璃。在近距离下，我看到这个曾经的“人类”脸上带着狂热的虔诚。
“升华时刻到了！”他嘶吼着，声音扭曲失真，“银蓝之神将净化这个世界！”
我加大雷霆之臂的能量输出，将他击飞。但更多的极光会成员正在涌来，他们似乎对疼痛毫无感觉，即使肢体断裂也继续前进。
少彬突然出现在战场另一端，他的右眼晶体爆发出强烈绿光，四只虚幻的晶体手臂从背后展开——监视者的部分能力正在觉醒。被他的目光扫过的极光会成员纷纷僵住，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被编程了。”少彬的声音混合着双重音调，“不是自愿的转化者，而是...被选中的容器。”
林雨晴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跪倒在地。她胸口的能量漩涡剧烈旋转，投射出一幅全息画面：南极光之树所在的位置，一群绿袍人影正在试图穿透银蓝屏障——观察者的第二波攻击开始了。
“调虎离山。”陆明远拖着受伤的机械臂赶到，“极光会的袭击只是幌子，莫教授真正想要的是——”
“小树。”我浑身冰冷，雷霆之臂因情绪波动而闪烁不定，“他想夺取光之树的核心能量。”
少彬的监视者人格完全占据主导：“我们必须返回南极。现在屏障由小树维持，如果她被捕获或破坏...”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300年的倒计时可能会提前结束。
周豪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直升机已准备就绪，但外面情况不妙——整个城市都出现了极光会成员，他们像被某种信号唤醒了。”
我看向窗外，景象令人毛骨悚然：街道上，成百上千的人正在无意识地行走，他们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银蓝色光脉。一些人跪地祈祷，另一些人则狂暴地攻击任何移动的物体。最可怕的是，天空中的银蓝极光正在变形，逐渐组成一个巨大的符号——终焉之门的标记，但与南极看到的略有不同。
“那不是播种者主舰的信号。”林雨晴艰难地站起来，异色瞳孔紧缩，“是伪造的。有人在模仿他们的通讯方式，试图...建立某种连接。”
张楷突然惊呼一声，指着分析屏幕：“能量读数暴增！有什么东西正在穿透大气层——不是观察者，也不是我们见过的任何信号！”
基地再次剧烈震动，比之前的爆炸强烈十倍。全息投影闪烁几下后切换成外部监控画面：一道直径至少百米的银蓝光柱从天而降，落在城市中心广场。光柱散去后，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凹陷，中心站着一个人影。
“不可能...”少彬的监视者声音充满难以置信，“他们不该这么早介入...”
人影抬起头，直视摄像头——那是一个看似普通的人类女性，穿着与时代不符的简单白袍，唯一异常的是她的眼睛：完全由银蓝色能量构成，没有瞳孔或眼白。
当她开口时，声音直接在我们脑海中响起，仿佛跳过了听觉器官：“资格评估提前。实验体表现出意外变量。第七监察者，请带钥匙持有者前来会面。”
投影画面突然切换回南极——绿色能量云已经突破屏障外层，莫教授的晶体化身形清晰可见，他胸口的绿色心脏现在有一半变成了银蓝色。
“欺骗。”白袍女子摇头，表情近乎怜悯，“低等生命总是犯同样错误。”她抬起手，一道银蓝光束穿越空间直接命中南极图像中的莫教授。
我们惊恐地看着莫教授的晶体身体开始崩解，他发出无声的尖叫，试图抓住正在消散的绿色心脏。但为时已晚——他的存在被彻底抹除，就像黑板上的粉笔字被擦去一样干净。
白袍女子转向摄像头（或者说，转向我们），银蓝眼睛直视我的灵魂：“72小时后，南极坐标。带上园丁的印记。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实验体。”
说完这句话，她和光柱一起消失了，只留下城市中心那个完美的圆形凹陷和一片死寂的通讯频道。
林雨晴第一个打破沉默：“她不是播种者。”声音因顿悟而颤抖，“她是收割者。”
少彬的晶体右眼闪烁不定：“更糟。她是清理程序——播种者AI中的执法单元。当实验出现污染变量时...”
“就会启动杀毒软件。”我接上他的话，雷霆之臂因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嗡嗡作响，“而我们，就是那个'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