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暴雪后的平静2

奥莫尔领主厅

厚重橡木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冰冷空气卷着灰尘扑入这座战后的权力中枢。

雷恩站在阶梯之上,身披领主长袍,佩剑未解,神色如沉冰,赞亚和艾莎站在他的后面。

阶梯下方,是一众跪伏在厅前石地的犯人,身着破旧的麻衣,手脚皆缚,神色或惶恐、或倔强、或木然。

光从高窗斜射入殿,照亮了他们肩头的尘土和污血。

这是战后首次公开审判。

石阶两侧,站着身披轻甲的卫兵与审判见证官,来自奥莫尔商会、教会、军团与本地斯瓦吉亚长老的代表分别坐在两侧石凳之上,静观其变。

地上一柄断裂的白船旗帜与高高悬挂的帝国双鹰旗并列垂挂,仿佛残旧的誓言与新的统治仍在互相拉扯。

雷恩扫视全场,缓缓开口。

“弗兰·弗罗伊登——已死。”

一瞬间,低声议论在厅中炸开,石柱间回荡起交错的吸气声与叹息。

雷恩抬手,仆役揭开了台前的一块黑布。

一只制工粗粝、边缘未打磨的酒杯安静地立在桌上——那是一只人头骨打制的酒杯,杯壁内嵌野牛角饰,外环缠着冰兽皮筋,其颅骨前额仍可依稀辨出弗兰昔日的疤痕与塌陷。

杯底铭刻着斯瓦吉亚古语“Ek Varg”(意为“献给狼”),杯内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色痕迹。

“这是白熊·蒂尔的回应。”

“他亲自处决了兰弗,将其头骨制为酒杯,送至本厅。”

雷恩语调如铁。

“他声称兰弗私自发动叛乱,违反了与我的‘不战之誓’,他不想让奥莫尔重回内战与血债的深渊。”

全场寂静。

雷恩并未再多评价,只是挥手让侍卫将酒杯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是惩罚。也是象征。”

他顿了顿,扫视跪在殿下的其余犯人,语调转寒:

“至于其他人——协助纵火、袭击巡逻队、密谋策反、藏匿武器,皆有确凿证据。部分是参加暴动的部分余孽,以斯瓦吉亚民族之名行夺权之实。”

雷恩挥手示意赞亚宣布判决。

赞亚手中捻起一封判令,语气毫无温度:“三人死刑,七人充作苦役流放,五人押往矿场,剩余暂押东墙,待日后处置。”

话音落下,石阶之下,两名犯人嚎叫着挣扎,却被卫兵按倒在地,一名年长者只是默然闭眼,仿佛等着落下的斧头。

大门开启之际,风卷起尘土,吹动那只人骨酒杯,发出一声低沉的“咯咯”震响,如旧骨在梦中翻滚。

雷恩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他转身回到座椅,坐下,望向下一位。

那是一名民众代表,一位斯瓦吉亚老木匠,带着他的儿子来到审判席前。

他控诉一名帝国士兵在抄查途中闯入民宅、拔剑威胁。

事件虽未酿成人死亡,但引发了街坊恐慌。

塔弗低着头,手中握着那根沾着灰的破布帽子。

他的儿子站在身后,眼神闪躲,不敢与台上任何一人对视。

“雷恩大人……小人不敢妄言,只是……只是有一件事,要和您汇报。”

他抖着手,将帽子搓了又搓,语气小心翼翼。

“那日,有军士进了我们那边巷子,说是巡查。他没出示文书,只说有人告密,说我藏了黑帮的人……我不敢不从,就让他们搜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只是……那士兵拔了剑,吓坏了我儿子。他只是想挡一挡……不是想冒犯军人。”

雷恩看着他后面鼻青脸肿,打着吊带的年轻人。

雷恩示意众人保持肃静,厅中安静下来,连卫兵也未出声。

雷恩的目光扫过他们,落在那名副将身上。

副将沉声抱拳:“属下有责。那人姓贾罗,是我旧部。我……我会亲自处置。”

塔弗慌忙跪地,声音微颤:“不是想告状!不是……只是想求一句话,让街坊们安心。兵是好兵,我们也想跟着大人过太平日子,只是……有时候怕得慌。”

雷恩沉默了数息,缓缓开口:“塔弗,你修过东城墙,我记得。”

“你做得对。我们有自己的军纪。”

他转头:“贾罗杖责十下,没收一个月的俸禄。调往城外巡逻队。其同队所有士兵限日内重训,三日不得换岗。”

“另外由家族负责赔偿损失和医药费。”雷恩转身对艾莎说到。

艾莎行礼后,向城堡内部走去。

雷恩站身来对着众人说道:“平民不是奴隶。谁敢披甲欺人,我会亲自送他上断头台。”

他说话时没有抬声,但声音在石厅中回荡,每个字都像铁砸在木柱上。

雷恩望向众人,目光所及,无人敢与之对视。

雷恩回身坐下,让赞亚宣下一个想向领主伸冤的人。

塔弗仍跪着,颤声道:“多谢大人明断……多谢……”

他带着儿子磕头后退,小步倒退着走出大殿,直到身后守卫提醒,他才回身快步离开。

走出殿门的那一刻,外面阳光刚洒入街角,两人的身影在阶梯上拉出一条瘦小的线。

午后,阳光斜落入奥莫尔城西门,投下一片苍白的光。

城墙的阴影拉长至半街之外,士兵在斑驳的雪泥中调换岗哨,远处铁匠铺的铁锤声已渐停息,只剩风在屋檐间游走,带着北境干冷的木灰气味。

就在这时,西门岗哨处的号角突响,一声短促,两声低鸣——是驻军归营的讯号。

雷恩站在领主厅侧窗,目光随号角响动投向远处。

他沉默片刻,轻轻一挥手,身旁的副官立刻前去传令。

不多时,领主厅外传来脚步声,一对风尘仆仆的身影迈步而入。

萨日娜走在前头,头发挽起,高马尾下的护额微微泛白,风雪将她披风裹出一道弧痕,长靴上泥雪尚未化尽。

她的神情冷峻,眉间挂着雪原上的锐气,一如既往。

阿提斯紧随其后,身披制式甲胄,肩侧一处新添的割痕尚未缝合妥当,脸色比平日更加阴沉。

他拱手行礼,随后将手中一卷皮轴放上案几。

雷恩微微颔首:“回来得早,看来收得顺利?”

萨日娜没有立即作答,而是解下肩甲,放在一旁石架上,才沉声开口:

“北岭的‘黑岩谷’已经清理干净,最后那伙号称‘索恩之子’的流寇,抵抗不久就崩溃了。我们俘获三十七人,击毙者不详,因其散逃入林,但营地被焚,武器与马匹全部收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