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蝉鸣仍在教学楼外聒噪,林程程抱着作业本走过公告栏,新贴的“禁止传播不实言论”告示在阳光下泛着冷白光。自从江满用红笔写下“造谣者开除”的警告后,走廊里的窃窃私语确实收敛了,但他也仿佛突然从她的生活里蒸发了。
一周前
梧桐叶在秋风里打着旋儿掠过走廊,林程程攥着作业本的手指微微发紧。三楼拐角处几个女生交头接耳的声音飘进耳中:“听说江满和林程程......”话音未落便被刻意压低,却在她经过时骤然变成刺耳的哄笑。这已经是本周第七次听到类似议论,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的教案上,连班主任欲言又止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
暮色漫进教室时,江满的课桌上永远堆着半人高的习题册。他握着钢笔的指节泛白,草稿纸被铅笔反复划擦出毛边。自从谣言传开,少年就像拧紧的发条——课间操时间在找班委调取监控,午休时攥着匿名纸条在各班教室间穿梭。“等我揪出造谣的人。”他总这样说,却没注意到林程程放在他桌角的热牛奶渐渐凉透,没看见她欲言又止的眼神在他转身时黯淡成雾。
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新贴的失物招领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林程程望着自己上周丢失的粉色发圈,突然想起那天江满弯腰帮她捡起时,校服衣角扫过她发烫的脸颊。而此刻少年正伏在教务处的办公桌上,台灯在他侧脸投下浓重阴影,他甚至没听见身后储物柜“咔嗒”轻响——那是林程程默默收回想要递上巧克力的手。
那天傍晚的家庭聚餐,火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林程程的眼睛。她盯着江满夹菜的筷子尖,看他有条不紊地把虾滑放进清汤锅,却始终没分给她最爱的麻辣锅。当他起身去洗手间时,林程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放下碗筷,踩着帆布鞋追了出去。
走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江满转身时撞进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江满,这几天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她攥着校服衣角,声音比想象中更沙哑。少年喉结动了动,镜片后的目光游移:“没躲你,处理正事,有点忙而已。”
他说的是实话。这一周他像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在监控室熬了三个通宵,比对每个课间经过他们教室的身影;又挨个约谈传播谣言的学生,连午休时间都泡在老师办公室。当终于揪出故意剪辑偷拍视频的学生会成员时,他累得趴在课桌上就能睡着,却在梦里反复梦见林程程红着眼眶的样子。
此刻林程程望着他眼下的青黑,突然注意到他校服袖口蹭上的蓝墨水——那是他查监控时用来记录时间的记号。她张了张嘴,却被江满先一步打断:“要是因为那些谣言不开心...我会处理干净的。”他低头踢着地上的瓷砖缝,“等你气消了,我再教你新的解题方法。”
风从消防通道的窗口灌进来,掀起林程程的马尾。她这才明白,原来那些刻意的疏离,不过是两个笨拙的人在保护对方的方式。误解像层薄雾,在真相面前悄然散去,却在彼此心间种下了比友情更柔软的种子。
解开误会那天,林程程才知道江满顶着压力查谣言源头,熬了好几个通宵。原来他不是故意躲着自己,反而是在想尽办法保护她。知道真相后,林程程心里暖暖的,看江满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依赖。
从那以后,两人又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林程程干脆退了补习班,直接让江满当她的“专属家教”。江满嘴上嫌弃她笨,手里却认真地整理着错题本;林程程嘴上抱怨题太难,眼睛却总忍不住偷看江满解题时专注的侧脸。
在家里补课特别方便,两人常窝在江满房间的书桌前。遇到难题,江满会把椅子挪过来,指着题目一条一条分析;课间休息时,林程程会翻出原主以前的旧照片,听江满讲小时候的趣事。原来原主总追着江满要糖葫芦,两人还在沙坑里埋过“宝藏”,这些故事让林程程对江满的了解越来越深。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程程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有江满的生活。他递来的热牛奶、帮忙圈出的重点、偶尔开的小玩笑,都成了生活里最温暖的片段。不知不觉间,这个总爱吐槽她的学霸少年,已经在她心里占了特别的位置。
清晨八点,阳光轻柔地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江满的床上。他正沉浸在梦乡,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迷迷糊糊中,他顺手接起电话嘟囔了一句,以为是闹铃,又把手机扔到一边,翻身朝洗手间走去。
电话那头,林程程甜美的声音传来:“小满弟弟,好不容易放一次五一,您大人有大量,就陪我去逛会儿街,我在家待着都快发芽了。”见对面没有回应,她便撒起娇来,声音拖得长长的:“好不好嘛,就今天,小满弟弟。”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电话那头依旧安静。林程程的耐心渐渐耗尽,眉头紧皱,刚想发火,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是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带手机。”江满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林程程愣了一下,没好气地说:“你可真行,我好说歹说半天,你居然没听到,让我一个人对着空气唱独角戏。我就是想让你陪我去逛街啦,五一假期这么难得,别浪费了嘛。”
江满望着床头柜上两人去年在游乐园拍的合照——林程程举着棉花糖笑出虎牙,自己被她强行戴上粉色兔耳朵——喉间溢出轻笑。晨光爬上他半敞的睡衣领口,在锁骨处投下暧昧的阴影:“大小姐消消气,我这就去换衣服。不过说好了,超过三小时你得请我吃火锅。”
林程程听到江满答应了,立刻喜笑颜开:“好嘞,我就知道小满弟弟最好啦!我先去换衣服准备准备,一会儿见哦。”
挂了电话,林程程蹦蹦跳跳地跑去衣柜前挑选衣服,满心期待着和江满的这次逛街之行。而江满则在房间里迅速洗漱、换好衣服,想着等会儿又要被林程程拉着到处跑,不禁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五一的商场人潮熙攘,林程程一进大门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她穿着淡红格子吊带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纤细身形,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搭配白色小皮鞋,显得俏皮可爱。头上歪戴着红色格子帽,几缕短发从帽檐下钻出来,衬得小脸愈发灵动。
反观一旁的江满,穿着普通的白色T恤、浅灰色休闲裤,脚下是双干净的白色球鞋。这样简约的穿搭,让他整个人清爽自然。虽然不如林程程吸睛,但周身温和的气质,也让不少人多看了几眼。两人并肩走着,一个活泼亮眼,一个低调随性,形成奇妙又和谐的画面。
商场明亮的灯光下,林程程缓缓转身,周围仿佛都为她放慢了节奏。当她的目光触及江满时,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欢快地向他打着招呼。
江满看到林程程的那一刻,不禁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林程程平时总是大大咧咧,不爱穿裙子,更不擅长打扮,遇到难题就会急得不知所措,穿着也一向朴素。可眼前的她,化着淡雅的妆容,一袭红格子小吊带裙完美地衬托出她的身材,整个人散发着别样的魅力。
江满一时看得入了神,直到林程程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程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调侃地问道:“小满是觉得我今天不好看吗?”
“不是。”江满连忙回答。
林程程眼睛一亮,嘴角上扬,露出狡黠的笑容:“那是好看喽?”说着,她轻盈地绕到江满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歪着头问道:“你觉得我今天有多好看,以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江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第一次见你穿裙子打扮,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脸上原本淡淡的微笑渐渐转为失落,轻声补充道:“不过很好看。”
然而,林程程沉浸在江满说她好看的喜悦中,没有留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她满意地笑了笑,走在了江满的前面。江满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她改变的惊喜,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仿佛曾经熟悉的那个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新的模样,而他还在努力适应这份变化。
商场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不息,林程程和江满已逛了约莫两个小时。江满手中除了那个精致的月亮玩偶外,其余购物袋皆是林程程所购之物,他默默地帮她拎着,没有丝毫怨言。
林程程不时偷偷打量身旁的江满,见他专注地走着,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她潜意识里认定,江满对原主并无好感,大概是原主往日太过朴素,不懂得精心打扮自己,更不善于将内心的爱意表露出来。毕竟,人往往都会被美好的外在所吸引,谁不喜欢漂亮的人呢?
可她又觉得原主条件并不差,稍加打扮便明艳动人。瞧今天,自己这一番精心装扮后,江满不也有片刻的失神嘛。想到这儿,林程程暗暗握紧了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帮原主实现爱情与事业的双丰收。
“江满,”林程程突然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向他,“你干嘛买这个月亮玩偶呀?”
江满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玩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它很可爱,看到就想买下来。”
林程程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信:“真的吗?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呢。”
江满轻轻笑了笑,目光落在林程程的脸上,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情感,认真地说:“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个月亮让我想起了你,有时候觉得你就像这月亮一样,或温柔,或明亮。”
林程程并未察觉异样,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没想到江满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既惊喜又慌乱。她别过头去,不敢看江满的眼睛,小声嘟囔道:“就会贫嘴。”
江满看着她害羞的模样,眼中满是笑意。两人继续向前走着,周围的喧嚣声仿佛都被隔绝开来,此刻,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林程程心里暗暗想着,或许,江满对原主的感情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冷漠,而自己也更加坚定了要帮原主收获幸福的决心。
铜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牛油的红浪裹挟着花椒在沸腾中沉浮。林程程盯着满桌食材,嫩牛肉的纹理泛着新鲜的光泽,毛肚在冰雾里蜷成卷,她咽了咽口水,把一大把虾滑推进翻滚的红汤里。玻璃窗上凝结的水雾模糊了街景,倒映出她鼻尖沁出的薄汗。
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爱吃的食材一股脑儿地放进锅里,双眼紧紧盯着翻滚的汤底。很快,食材熟了,林程程夹起一块嫩牛肉,蘸上酱料,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不是不爱吃火锅吗?”江满突然开口,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玻璃杯,冰块碰撞的脆响在热闹的店里格外清晰。林程程夹着黄喉的筷子悬在半空,睫毛轻轻颤了颤——原主确实总抱怨火锅味道大,每次路过火锅店都要捂着鼻子快步离开。
“想换换口味了不行吗?人风情万种嘛。”她歪头朝江满笑,故意把尾音拖得轻快,却在低头时瞥见少年垂落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铜锅的热气蒸腾而上,将她精心化的妆晕出细微的水汽,她突然有些后悔选了这家店。
江满只是低低应了声“嗯”,喉结在灯光下滚动。他起身时带起的风掠过林程程发梢,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还没散尽,人已经消失在排着长队的人群里。林程程望着空荡的座椅,锅里的食材还在咕嘟作响,溅起的红油滴在白色桌布上,晕开小小的朱砂痣。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几乎是立刻抓过手机。“账我结了,我先走了,家里出了点事。”江满的消息简短得像道冰冷的闸,林程程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打下又删掉三个不同的回复,最终只发了个“好”。窗外暮色渐浓,霓虹灯在水雾里晕成斑斓的色块,她夹起一片煮老的牛肉放进嘴里,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邻桌的笑声混着香油碟的香气飘过,林程程数着汤底里沉浮的辣椒,突然发现江满连一口菜都没动过。她望着他喝过的玻璃杯,杯壁上还留着淡淡的指纹,像某种未说出口的心事。铜锅里的火渐渐弱下去,热气不再蒸腾,她才惊觉店里的客人已经换了好几拨,而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被路灯拉得又细又长。
尽管她理解江满家里有事必须离开,可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一种孤独感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她原本还期待着能和江满在这热热闹闹的火锅店里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林程程还是尽量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美食,毕竟生活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她夹起一片毛肚,放进嘴里,希望美食能驱散心中那一丝淡淡的难过,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祈祷江满家里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
林程程回到家,屋内空荡寂静,她将包随意扔在沙发上,便急切地拿起手机,手指快速地敲出一行字:“你家出了什么事?”发完消息后,她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眼神中满是担忧,可屏幕上始终没有新消息提示。
此时的江满,独自站在那片熟悉的公园中。那棵巨大的流苏树满树繁花,粉白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周围的小树上,也都开满了细碎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江满缓缓走到树下,看着周围摆放的那些承载着他和林程程回忆的物件,眼神变得温柔而又复杂。这棵树,从他们刚出生时就被种下,见证了两人十六年的成长。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一起来到这里,将各自的东西放在树旁,再把许愿条挂在树上。
他抬头望去,那些许愿条在风中飘动着。其中一条许愿条上的字迹,即使过了这么久,依然清晰可见:“我希望我们的结局像月亮一样圆满”。江满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许愿条,思绪飘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他记得林程程第一次写许愿条时,脸上带着羞涩又期待的笑容;记得两人一起在树下玩耍,笑声回荡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间。可如今,眼前的林程程,却像是变了一个人。那个曾经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的女孩,如今却对这些记忆只字不提。
江满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写好的许愿条,小心翼翼地挂在树枝上。做完这一切后,他靠在树干上,阳光透过花枝洒在他的脸上,光影斑驳。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花瓣飘落的触感,仿佛与外界隔绝开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看了眼林程程的消息,锁屏界面还停留在去年今日她发来的照片——树下堆着两人的漫画书和彩色铅笔,配文是“明年也要一起!”江满将手机倒扣在铺满花瓣的草地上,闭上眼任余晖洒在脸上,直到暮色彻底吞没了整棵流苏树。
在这片宁静中,他的心中满是失落与迷茫。他不知道眼前的林程程到底怎么了,那些共同的回忆,她为何像是从未经历过一般。而林程程此时还在家里,守着手机,满心疑惑与不安,她不知道江满为何不回消息,也不知道他此刻正在那棵承载着回忆的树下,独自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
林程程攥着发烫的手机,听筒里忙音像根细针,一下下戳着耳膜。窗外路灯将树影拉得老长,她望着茶几上没吃完的外卖,突然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浓稠起来。自从下午收到江满那句敷衍的告别,她打了二十三个电话,最后却从吴芙那里得到“家里一切安好”的答复。
“嘟嘟——”第八通电话终于被接起,江满的声音像是裹着层冰霜:“有事?”林程程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对方声音里的疏离让她想起商场里他盯着月亮玩偶时的温柔,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撞得她眼眶发酸。
“你......今天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江满沉默了两秒,突然反问:“你觉得今天是不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
林程程愣住了,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她皱起的眉,脑海里快速搜索日历上的节日、纪念日,却一无所获。“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你的生日吗?应该不是吧?我记得你生日是在12月19日的冬天?”她试探着说,声音越来越小。
漫长的沉默中,林程程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过了许久,江满轻笑一声,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苦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不是我生日。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也不重要。”
“可是......”林程程刚想追问,江满已经打断她:“我累了,想睡了。”江满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却让林程程鼻子发酸,“对于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以后不会了。”
林程程呆坐在沙发上,手机从掌心滑落。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地板上,她忽然想起白天江满盯着她新裙子时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他结账时匆匆转身的背影。那个藏在流苏树下的秘密,此刻像未拆封的信笺,安静地悬在两人之间。而江满倚着树干,望着随风晃动的许愿条,终于确认了心底那个不敢面对的猜测——眼前的女孩,早已不是记忆里会在他自行车后座哼歌的林程程。
林程程将手机倒扣在枕边,屏幕幽光熄灭的瞬间,黑暗如潮水般漫过整个房间。中央空调发出轻微嗡鸣,却盖不住她混乱的思绪。江满最后那句“不重要”像根刺,反复扎进她的神经。她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鼻尖突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樱花香,恍惚想起白天在商场试的那支香水,此刻却无端勾起原主模糊的记忆片段。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细长的银线。她盯着这些光影,强迫自己回溯原主的生活轨迹:清晨挤地铁时永远攥着的草莓味硬糖,课桌抽屉里藏着的半块巧克力,还有课本扉页上反复描摹的“江满”二字。可无论怎么拼凑,关于那个“特殊日子”的线索都像被橡皮擦去般无影无踪。
床头的月亮玩偶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林程程突然坐起身。她想起原主日记本里夹着的干枯花瓣,想起江满今天抱着玩偶时小心翼翼的模样,记忆深处突然闪过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车祸那天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涌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玻璃碎裂的清脆,还有耳边若隐若现的呼唤:“程程,许愿树......”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揪着被角。或许不是自己没有完全吸收原主的记忆,而是那场车祸本身就撕碎了某段至关重要的过往。原主或许也像她此刻这般,在某个深夜对着月亮苦思冥想,最终带着遗憾沉沉睡去。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窗帘轻轻鼓起。林程程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想起江满电话里落寞的声音。她知道那个答案就藏在记忆的裂缝里,藏在那棵开满流苏花的树下,只是此刻的她还没有勇气去触碰。
当月光爬上床头第三道横梁时,林程程终于闭上眼。梦境中,她看见扎着马尾的少女在花海中奔跑,身后跟着抱着月亮玩偶的少年。他们的笑声混着铃铛声,渐渐消散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里。而现实中,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江满的对话框里,躺着一张照片:满树流苏如雪,最高的枝桠上,褪色的许愿条在风中轻轻摇晃。
深夜,月光如霜。林程程枕边的月亮玩偶被阴影笼罩,绒毛泛起诡异的青灰。她沉睡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江满的对话框弹出新消息,却在即将显示内容的瞬间熄灭。窗外的梧桐树无风自动,枝叶沙沙作响,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拨弄命运的琴弦。
林程程不知道,此刻她太阳穴处正泛着若隐若现的淡金色纹路。每当她试图挖掘原主记忆,这些纹路就会发烫,像某种禁制在无声警告。原主林程程的灵魂并未消散,而是蜷缩在意识深海,如同沉睡在琥珀中的蝴蝶,那些与江满的点点滴滴,是她用最后的力量封存的禁地。
商场里,江满凝视月亮玩偶时眼底的哀伤、火锅店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都源于他早已察觉异常。十六年来,他与原主在流苏树下许下的每个愿望,都藏着只有两人知道的暗号。当林程程对“特殊日子”茫然无知时,江满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那是属于他们共同种下的树开花的日子,是约定要一起挂上新许愿条的时刻。
在意识的深渊,沉睡的原主灵魂偶尔颤动。她能感知到外来者的存在,那些被翻阅的记忆碎片令她痛苦不堪。车祸发生时,她用最后的力气将灵魂核心沉入意识底层,设下灵魂互斥的禁制。随着时间推移,两个灵魂的频率逐渐接近,如同两条即将相撞的轨道,一场注定的生死较量正在暗处酝酿。
流苏树上,许愿条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其中一条被雨水浸得发皱的纸条上,原主用稚嫩笔迹写着:“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江满你要记得...”字迹戛然而止,旁边是新系上的许愿条,江满刚劲的字体写着:“我一定会找到你”。夜风拂过,新旧纸条相互缠绕,仿佛两个灵魂在无声对话。
而此刻的林程程,正做着混沌的梦。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每当她试图靠近,对方就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她不知道,这是原主灵魂设下的记忆迷宫,也是两个灵魂交锋的前兆。当某天月光足够明亮,当记忆封印彻底松动,这场灵魂间的生存之战——“双魂共生,唯强者可存”,终将以一方的彻底湮灭为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