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一师二徒

二人从摆满了武器的架子旁走过,并未同正在练武的人打招呼,他们也没有阻拦张太虚,同为练武之人互相之间都有些感应。

收拳放拳,一呼一吸,搓揉沾粘,张太虚看在眼里就知道这是太极的架子,他故意不去看脚,若看了步伐就如同偷师,这在武行里是禁事。

当走到那木门前时,张太虚停下了脚步,一旁的木窗中传来声音:“我找了你三次,你不来跟我一起做大事,现在找上门来,必然有事求我。”

“康先生说的不错。”张太虚只淡淡的说了句,就站在门外。

越是有求于人就越不能乱了方寸,只有互惠互利才能走的长远,要是康有为真没有合作的意思,那就另找他人就是。

京师里这么多穷秀才,候补的老举人,还愁没有人可用吗。

康有为站起身,用手巾抹了把脸,毕竟是夏天屋中又闷又热。

开门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屋中谈话。”

一间小房子,仅有十五平方左右,略显拥挤,桌子上放的是万国公报。

另有一张竹床,在屋顶上开了个天窗。

张太虚和谭嗣同坐在椅子上,康有为则为他们两个倒了一杯茶。

张太虚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道逆流河的符篆,又画了一道旱符的符篆。

屋中顿时变得干冷起来。

“张贤弟好手段。”康有为看了大发惊奇,在皇城中居然能使用如此精妙法术,这是不可想象的。

京师虽然折损了一些气运,但城中仍然是煞气蒸腾,且其中的水德变得更加精纯,也增加了天子气的威力。

“不过是一些小伎俩,也无什么可惊讶的,怎么没有见到王大哥。”

“他去山东保镖了。”谭嗣同一边好奇的看着桌上的两道符,一边回答。

“这次来京,是奉家母的令,进京考试来的,虽然我甚不喜科举八股之制度,却也无可奈何。”

康有为知道张太虚要请他办大事,则要看看他的态度,于是将条件委婉的提出:“所带家眷有我妻女,还有一弟有溥,他也是来科考的。”

谭嗣同听闻此言,也是深有同感,他也不喜欢八股文。

尤其现在的八股文,其实就是范文是怎么写的,你就怎么抄,通常整个考场,所得出的答案都大差不差。

那么如何决出好坏呢?

就是看书法是否工整,字迹是否优美,这样的秀才,举人,进士,就算是有才学也高不到哪里去。

但是要改革科举,可是要大乾命根子的举动,如果不考八股,那么那些官二代们,又如何接班呢。

真像康有为说的,十万人举一举人,由此人向皇帝面陈当地的治理和问题,并且直接受到皇帝的命令,这就损害了官僚的利益。

张太虚听了康有为的话,也不跟他摆龙门阵了,直接了当的说:

“我知康先生之想法,可有句古话言,汝之砒霜,吾之蜜糖,能救中国者,未必能救大乾。”

“比如康先生上书,请皇帝将辫子去了,天下臣民皆去辫子,此乃亡乾之策,我朝入主中原以来,以八旗为自己人。”

“若去了辫子,化夷为华,则八旗必然生乱,此事是皇帝能为左右的吗?是太后能为左右的吗?

非也,乃是上面的所有得利之人能左右的,所以康先生的变法之计谋必然失败。

也即八股不废,满汉尚分,捐例不停,内患不去,人心不改,天下未必治,则列强必侵吞土地,近闻法国兵侵安南并攻击台湾。

意图就是东南的商贸利益之所,而东北三省,在俄国虎视眈眈之下,西南则有英国,朝鲜则被日本盯上,人心不和岂能复兴国家,兴复我汉家之文化?”

张太虚说完后,看了一眼谭嗣同,发现他并不认同自己的说法。

谭嗣同父亲谭继洵,兢兢业业在大乾官场摸爬滚打,勉强混上了一个甘肃按察使的位置,他也觉得甚有荣光。

张太虚说的这些话,不止是给朝廷抹黑,同样是给他父亲抹黑,固然他也看大乾国不顺眼,那总归是自己的国家,他不能卖国啊。

不止是他,康有为也不认同,他是改良派而非改革派,他有他的想法,也就是说他对于大乾这个统一的国家,还有着幻想。

毕竟大乾是正统,而儒家是大乾的正统,守孔必守乾,守乾必守孔,只有这样才能让大乾再一次伟大,让孔子再一次伟大。

康有为沉默半晌,淡淡的说:“可天下之臣民,认乾帝为帝,我之改良之策,皆出于君主立宪。

要救国家于危难,救民于水火,无君之首肯,如何能够推行新政。更遑论救国,治国,民皆以君为君,以民为民,妄加废止皇帝。

天下乱,民心乱,文教乱,到那时西学入侵,更不要提治国了,恐怕连国都不存了。”

康有为的话得到了谭嗣同的强烈认可,将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先生所谓治国,所谓民心,所谓文教,皆是以大乾国制度为本,我也不能说先生说的不对。”

张太虚站起身来,在房中踱了两步,说:“可天下本来就是如此吗?”

“原本明朝之时,满蒙汉三族未曾有细分,只有文化上的汉人,何来血统上的汉人,只要劫掠,无分血统通通划分为蛮夷。”

“可当朝名曰满蒙汉,则是生造出来的制度上的满蒙汉,难道蒙人满人读了我儒家的书籍,他还能是异族吗?只皆因制度划分为满蒙汉,而才有满蒙汉。”

“今先生名曰改良,实则是亡大乾而复中国之策,君自问能推行否?此是让满人上层自刎于政治,在他们看来这并不是改良。”

张太虚踱了两步,看了一眼谭嗣同,发觉他有点认可自己讲的话,于是他接着说:

“我愿为先生寻一处可以改良之地,在那里不止可修火车,兴孔教,亦可练兵,铸银币,练海军。

且兴学校,治学之权力全归先生,且言论自由,若先生应允,则可为大乾之改良模板。”

康有为闻听此言确实有些心动,能吸引文人的,不是钱财,美女,美食美酒,而是挥斥方遒的那种手握权力的感觉。

站在万人之前,如春风拂面,伸手一指无有不从,这种感觉才是文人真正想要的。

而不是那些假文人,为了高官厚禄就去阿谀奉承,为了女人就去纠缠不休,纯纯懦夫。

想到此处,康有为问道:“不知贤弟,所说何处?”

“是东北苦寒之地,名叫黑龙江,想南海先生是南方人,若受不得苦寒,那就算了。”

“去!我要跟你去黑龙江!”谭嗣同站起来,一甩脑后的辫子,作揖说道。

“吾同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