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欢欣鼓舞之际,拓跋思谏出言道:“既然官军此番征战已大获全胜,思谏就先领军回夏州了。”
拓跋思谏的军队驻扎于城北,但他本人驻扎在中军帐,要随侍张承范听从调遣。正是如此机缘巧合,才给了李修文把他留下来的机会。
张承范惊诧道:“此时已是深夜,夜间行军十分危险。拓跋将军为何不等到崔招讨使亲至,与他道别后再出发?”
拓跋思谏满脸通红,瞪了秦承一眼,实在不想说出实情。他含糊道:“我军离家颇久,将士多有思归之意,既然官军已平定了叛乱,我们就想着先行回家。”
秦承讥讽道:“你们离家才几日,就早早想家了。难道是你们早早就离开夏州了?那又是为何?不会是和李孝昌狼狈为奸吧。”
拓跋思谏见被戳穿,恼羞成怒道:“你血口喷人!”
秦承回击道:“你做贼心虚。”
大堂内的众将领听的云里雾里,不知实情。但党项诸多部落和唐廷曾于会昌、大中时多有战争,双方的仇恨仍未彻底消弭。
他们此时自然全都站在了秦承的身后,纷纷出言讥讽拓跋思谏。
拓跋思谏此时不过是一名年轻将领,还远远不是日后继承了整个定难军的节度使,他哪忍得了这个。
他当即拔剑怒吼道:“你们非要拦我不可吗?真当我拓跋氏好欺辱吗?那就先问过我手中剑。”
秦承哪会惯着拓跋思谏的臭毛病,也拔剑出鞘道:“我剑也未尝不利!你们拓跋氏边夷贱类,自持武力就南下打草谷。你现在乖乖听命于张将军,还不是实力不如我们汉人?还真当你们是什么好东西?”
张承范本来以为秦承已经“洗心革面”,知道该以大局为重了,谁知道又生事端。不过这拓跋思谏当真跋扈,在自己面前还敢肆意亮剑。
张承范怒拍几案,“拓跋思谏,此处也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神策军的卫士迅速涌入包围了拓跋思谏,他犹自不服,还是持剑对峙。
秦承突然萌生一计,先悄悄和冯武说了几句话,再出言劝阻张承范道:“既然事已至此,又何必强留他呢?放他走吧。”
秦承骤变让张承范始料未及,但这正主都没意见了,他自无不可,挥手让亲卫退下。
拓跋思谏无法置信道:“你当真要放我走?”
秦承满脸不在乎道:“你算什么玩意?放你走又如何?”
拓跋思谏闻言先是大怒,还不准备走了,但他安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冷哼一声就领着亲卫走了。
陈宣武虽然对眼前事一无所知,也为秦承着想起来,“秦郎,真要把他放走吗?你要真想杀了他就杀,朝廷那边我替你解释。”
“谢过陈将军好意。”秦承满脸自信,嘴角带笑,“不过但请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张承范确认相关事宜安排妥当后,就去休息了。
秦承的事务才刚刚开始,他先去拜见父亲,告知了自己的计划。
秦齐修先是震惊,接着就恢复平静道:“我儿现在已远远超越我了,我被李孝昌羞辱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但你却能巧设计谋,让他成了阶下囚,我肯定是同意的。”
秦承见父亲如此自怨自艾,内心亦戚戚然,安慰道:“若无父亲支持,承儿又怎么能做成这些大事。”
秦齐修爽朗一笑,拍了拍秦承肩膀道:“承儿无需忧虑,你父亲虽然是中人之姿,但知进退。我有麒麟儿,开心都来不及。”
秦承这才放心告退,随后又去找吴宪,眼下战事告一段落,他也回归铁林军中。
此战他参赞军务立有大功,铁林军上下或许有人会质疑他不偏私自己人,但没有人质疑他的能力。
秦承先是告知吴宪了他的计划,随后道:“我将亲率第一都北上银、夏、绥三洲,届时请吴郎暂代铁林军军使一职,率领大军返回同州。”
“我?”吴宪实在没想到秦承会将如此重任托付给自己。
秦承道:“能暂代军使之职者,舍君其谁?”
吴宪双眼通红道:“二郎如此信任,我岂能扭捏作态,定会带领铁林军顺利回家。拓跋氏有两千骑回援,二郎只带一个都的兵力够用吗?”
秦承无奈道:“眼下铁林军军粮乃是朝廷输送,日后就得自己输送军粮了。从同州输送军粮至银、夏、绥,需转道河东,途中约四五百里,成本过高。眼下能运送一个都的军粮,怕是都捉襟见肘了。”
吴宪郑重道:“还望二郎多多珍重,尽量不要行险。天下可无宪,但绝不可无郎君。”
秦承并未答话,只是双手紧握吴宪双手。
李建、李豪此时到了门外听令,他二人是双生子,同州将门出身。他们乃秦承亲卫,完成了任务便来复命。
“找到了吗?”秦承问道。
“已探知他的位置。”
秦承与吴宪告别,便直奔城外。此刻中军营里已经开始犒赏三军,酒肉不要钱似地分发给将士,财货也逐渐分到他们手上。所以即便未能入城捞一笔,他们也安安分分。
李建、李豪领着秦承来到一处偏僻军帐外,里面人正在饮酒作乐。
秦承在门外朗声道:“同州乡人秦承前来拜见。”
只见帐内顿时安静下来,一名男子连忙出来相迎,正是李顺。
他并没有问缘由,而是先请秦承入内坐了主座。
李顺原为同州乡民,遭地主迫害,他领着乡人屠了仇人,并远遁坊州。他在坊州聚拢流离失所者,武装对抗鄜坊镇军队。
秦承遇险,李顺出手相救,两人再度结缘。从此,秦承与李顺开始合作,共同对抗李孝昌。
李顺斟满一杯酒,双手递给秦承,“郎君为何不在城内庆贺,要来我们这?”
他手下李武小声道:“还不是有事来求我们。”
李建听见,怒道:“我们军使何等人物,要来求你们这群盗寇?”
“闭嘴!”李顺和秦承异口同声劝退自己下属,秦承起身举杯,李顺连忙也起身举杯,众人也都跟着起身。
“李孝昌此时正在押送京师,官军已彻底平定鄜坊镇叛乱,让我们为鄜坊镇百姓贺!诸君请满饮此杯!”秦承道。
李顺闻言毫不犹豫地饮完杯中酒,他是农民出身,深知农民之苦,此刻他是发自内心为能在叛乱中存活的百姓庆贺。
但秦承接下来的问题就让李顺无所适从。
“既然鄜坊镇叛乱已定,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秦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