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何在旁边,左凇睡得特别安稳,但是翌日用早膳时,薛太傅还是说了,晋中使团更是被软禁了。
毕竟,如果张升平还没登基,就让谋逆造反的信儿传出去,特别是传到晋中,对安怿国的建立只有痹。张升平现在也很希望左凇能体谅她,并在夷王爷面前为她说话吧。
左凇知道了真相,面上没多大波动,但也吃不下饭了,冷冷静静说:“我去见她。”
“好。”
外头传来声响,走进来一个左凇从未见过的男人,赵何立刻走到左凇身边,牵住了她的手,“秦锐,大清早别阴阳怪气的。”
秦锐看着那双手,笑了笑,三大心师怎么就他没尝过爱人的滋味,“赵祝台,她扳指里有暗器,再凭她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在场所有人,都是轻轻松松的,你担心个什么劲?”
三大心师,如果赵何是百晓生,那秦锐就是火眼金睛,而且左凇手上的扳指他似乎见过。
左凇挑眉,“秦大家也没有我听说的,那般神通广大。”
“什么?”
“大家看看自己的红玉扳指。”
众人侧目去看那一刻玉石爆炸了,连着整只扳指都碎成齑粉,灰飞烟灭了,秦锐歪着头毒辣地看着左凇,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说,你看出来了又怎么样,我动手比你动嘴快。
秦锐心情复杂,一是手还没好,打不过赵何,二是升平要见她,安怿国的建立需要她的推波助澜,不能动她,“何松琢,你此番行径像极了东阳长安。”
东阳君,名叫长安,她也是搞机关暗器的,她有一只机关扳指,好看且形态万变,但万变不离其宗,熟人还是认得出来的。
秦锐说:“走吧,升平在大殿等你。”
赵左二人跟秦锐进了皇宫,却只让左凇一个人进大殿,赵何守在殿外,秦锐和他聊起天了:“赵祝台,你们俩在一起了?”
不能守着左凇,赵何不开心了,刺他说:“就你一个人还寡着,容仰至少是握了半边东阳实权,你,该放下还是放下。”
秦锐笑,“生性凉薄的赵祝台,居然会真心劝说别人?你变了。”
“说够没?”
“我还挺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的去帮白孜庵?”
九年前,赵何才十三岁,当时晋中和济丹的战火烧的正烈,他一个中原人受元颜公主赏识,以军师之名大入济丹王廷,把济丹一群人精似的部落王耍得团团转,各种内乱。以至于白年景九年就灭了霸占草原数百年的济丹族。
元颜公主生性多疑,草原上的人做事粗犷不羁,赵何在草原呆的前两年是各种苦尝遍了,好几次差点死在刀剑、猛禽、山石手里,最后一年他报复了所有人。
易辞是他设计死在陷阱里的,元颜是被他于无形中逼疯的,当年欺辱他想要他命的人死的更惨,况且他没有展露丝毫武功,全靠智力。
“外面对你的评论比我还差,一个三年就能把神州北部草原踩成齑粉的男人,究竟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人?”秦锐对左凇很感兴趣。
赵何心浮气躁的拿着玉扳指玩,“也没什么。”
就是在初见时因她的手段勇气,就对她比常人多了几分关注。后来因为她的柔和耐心、知性美丽,而对她有了几分好感,最后爱上了她的爱哭爱吃,清高傲娇。
秦锐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喜欢她大。”
赵何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眉眼的凶戾示意他闭嘴,无形中有一股子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压力,“秦锐,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杀了你。”
里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张升平,我姓左名凇,字重轮,是左氏的正主。你爷爷张黥因私心,害了我全家;你因你所谓的大业,杀了我娘亲闺友之女。你跟我说对不起……有意思吗?”
左凇冷冷清清地坐在美人榻上,眼眶里蓄着水,说话声音很冷、起伏不大还慢条斯理的,“韦峨也为你所骗,当年玄宗恩赏的貔貅军兵符被你骗走了,一百精锐尽数战死,可怜韦峨到现在还以为那个‘小姨’,会对他另眼相看,你又岂止对不起我?”
张升平坐在她对面,穿着明黄的袍子,颇有帝王之气,她说:“李氏灭了,我对得起全国上下所有人,韦峨我未曾交心,我只觉得对不起你,无论是杀害你的世交,还是我爷爷污蔑左氏造反……抱歉……”
显然左凇不想听这话,起身就要走,张升平很紧张,大喊道:“松松,我分得清爱恨,敢杀皇帝敢谋逆,可你不行,你是爱国之士,就算受尽了苦头,依旧爱着这个国家,依旧会向皇族让步。我害怕你会绊在这上面。
“留在安怿好吗?万一,我是说万一夷王跟他祖辈一个性子,你和赵祝台也不会出事,我不需要你为我向晋中开战,只想你静静地受封一个国公之爵……”
“够了!!”左凇长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再看了张升平几眼,终于柔和下,“张升平,你和你交好是因为你顶着胡词瑜的名字,但我喜欢的终究是你这个人,所以,我们再也不见。”
左凇转身就走,大殿的门为她打开,张升平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赵左二人远去的背影。左凇心挺软的,她庆幸于她的心软,也愧疚于她的心软,她是皇帝,再也不是那个能卷在她怀里哭的小娘子。
回去之后,左凇抱着膝在赵何怀里躺了好久好久,一句话没说,也没有哭,半晌:“赵何,我的词瑜牺牲了。”
“我懂,”赵何轻轻摸着她的青丝,“让李承豫背个锅吧。”
“嗯。”
“刚刚陈知来找我了,他请我们帮忙,至少等登基大典结束再走。”
左凇擦了擦眼睛,淡淡问:“薛太傅怎么想的?”
赵何说:“薛太傅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他说你解决得了朝廷,他就听你的。”
“呵。”左凇冷笑,“殿下那边我来解决,让薛太傅准备代表晋中,出席安怿国的开国大典吧。”
只要这事传得够开,至少能保证安怿两三年的和平,张升平十分信任晋中夷王的实力。
李氏一灭族,英国公大仇得报就薨了,范择继承了他的一切;江弃宁本就是个弃世厌俗的人,他报了仇还愿意活着,只为了江欲疏,张升平就让他做了太子太傅;张康彦自然是坐上了储君之位。
左凇临走前,是张康彦来送她的,左凇多看了他几眼,弯腰对小孩子说:“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吗?”
张康彦俊朗的脸画上一抹疑问,左凇于是说:“像极了我祖父代我曾祖父,与昭仁公主告别的模样。”当年是我曾祖父舍不得却不愿出面,如今是你阿娘对不起我,不敢见我。
左凇的曾祖父名曰左歇,是左迭和中齐公主唯一活下来的后人,昭仁公主就是太祖皇帝与朔丹公主的后人。他们俩因为爹爹对娘亲的愧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朔丹公主的自杀,让昭仁公主恨了太祖皇帝一辈子。
在开皇二十六年,太祖的身体已经不好了,要不是昭仁最后灌他一碗毒药,他永远不知道他的身体是被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处心积虑一步一步搞垮的。但他爱朔丹公主,疼昭仁,留下遗旨让昭仁做了护国长公主,给了她兵权。
再凭着昭仁和左歇培养多年的羽翼,他们一党敢跟皇帝叫板——昭仁的庶弟。那十三年昭仁做下了一桩又一桩的孽事,比如废了三个皇帝,把国师皇后挫骨扬灰。她废了清宗时,她已经四十二岁了。
可在她二十四岁就认识了一个人,是当年晋中最有名美男子,是昭仁的门客,也是昭仁的男宠,他叫韩牧。昭仁的男宠有几十个,她又是个风流的性子,韩牧除了一张脸和才华之外没什么了,却丝毫不自危,反而总想着劝说昭仁放下屠刀。
昭仁听了就有鬼了。
但还真有鬼了,韩牧本就是因为喜欢昭仁,希望她“迷途知返”才甘愿做男宠,相处十六年,昭仁的确爱上了他,她犹犹豫豫了两年,才决定放下过去的一切,和韩牧好好在一起。
昭仁当时没有心仪的继承人,但左歇有一儿一女,曰左聃,曰左聆,昭仁一直很疼爱这两个孩子,左聃和益王世子姜卾关系极好,左聆好像也喜欢他,于是昭仁扶植益亲王做了皇帝。
昭仁要走的时候,左歇是选择尊重她的选择,但也不愿意再见到她了,左聃替爹爹送走了爹爹最要好的知己、青梅。
左歇从来是把她当亲妹妹看的,他那么多次想弄死韩牧,是不想昭仁为情所困,可韩牧是真的有本事。
赵何把手搭上她的肩,说:“该走了,信已经往燕京去了,这事对期共有利,你且放心。我要去草原一趟,可能一个月后才再见。”
左凇点了点头,上了车。
她的真实身份已经传遍神州了,五瘤盟已经注意到她了,她必须全神贯注去灭了五瘤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