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卅三庆

几日后姜冥隋收到信,面上喜怒不形于色,心里开心的能跳起来,就低头拆信,和朋友坐在亭子里的雷溪喊了他两句,也不回答。

雷溪放弃,朋友蹙了蹙眉,“箬箬,别生气,世子就是那脾气,你以后见了大公主就知道了。”

于箬箬来兴趣了,“我真能去晋中么?自打我阿耶跟随夫人来到这,就没回去过了,我想去晋中看看,去看看传说中二朝古都的燕京。”

雷溪无奈的笑了笑,“燕京,富贵是富贵,又何尝不危险呢?就像,蜀中浓墨重彩,繁花似锦,不一样因为打不过琅琊家,而记恨我么?”

因为雷溪是雷鞅的义妹,遭到了玉岫书院众人的排挤,只有于箬箬会跟她玩。这种事使团当然不会不管,已经去和玉岫书院谈判了,玉岫书院不可能让此事闹大,那必须向使团让步。

“也是,但那才是我的故乡,我该去看看,”于箬箬笑了笑,“我以前在宫学的日子也很不好过,我阿耶本来是追随夫人的,夫人死后不久,太后又倒台了。这些年,承帝清除太后党,我们于家就败落了,幸好还有你。”

雷溪笑着摸摸她的手,两颗小虎牙,纯良可爱,于箬箬看着她的笑容,心里舒服了些,“你们晋中是不是有什么人,跟你长的很像啊?我经常看见何少傅看着你发呆。”

“嗯?没有吧。”雷溪抿唇又想了想,“我记忆里的亲人只有我爹爹和走丢很多年的姑娘,走丢的时候她才八岁,也不是每个人运气都那么好,能遇到义兄。”

姑娘就是姑母的意思。

“哦,”于箬箬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那你姑娘知道你的存在么?”

雷溪回忆了一下,“知道,我爹爹说过我三岁之前,都是我们仨一起生活的,后来左氏被查出谋逆造反,燕京城乱了,我爹爹带着我们一起出城,意外和姑娘走丢了。这些年我请义兄找,没找出来。”

另一头的玉岫书院谈判结束,凭着御史女的绝佳口才,晋中大获全胜,左凇和胡盼闲下来打算去买买买。

她们手挽着手在蜀中最大的成物铺子逛,蜀中浓墨重彩,却独独没有紫色的衣裙首饰,好像官员的朝服都没有紫色。

“词瑜,你刚刚说的男女平权是认真的么?”左凇轻声问,一边看起了披帛,这玩意晋中没有,却很美很美。

胡盼不假思索,“认真的,凭什么女人就要低男人一头?你之前处理于箬箬,被大一点的男学生侵犯的事时,不也说‘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任意买卖小妾,流离烟花之地,最终却不过落一句风流韵事。而女人却要为名节而死,身为受害者还要再受一次迫害,这不公平’来着,难道不是这个意思么?

“于家为了其他人的名声,想让她自尽,还是你挺身而出,说把她带回晋中。”胡盼看着左凇犹豫不决的看着几条颜色差不多的披帛,一把全拿了下来,“虽然呆不了多久,晋中也不许穿他国的衣服,但咱该及时行乐还得及时行乐。”

左凇眼里有淡淡地忧愁,她笑了笑,作为天生的帝师,她从出生起就背负了很多,下梁的衣服,不是她不敢穿,而是她不能穿,“我的意思只是女子不该为那种事惨死,男女平权……我没想过。”

“嘿,男女平权的第一步就是一夫一妻无妾制,就像云梦何氏一样。”胡盼笑了笑,“这么看,下梁就是个好地方,他们这摄政的太后都出了三四个。”

云梦何氏出了名的专一,胆有逛青楼楚馆,嫖.娼之为,家棍四十,幽禁三月,如有纳妾,养外室,生私子之为,逐出家门。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除非年至不惑或身患顽疾,夫婿不可纳妾。

这也是何氏位高权重,却不出后妃的原因。

“好吧。”左凇拉着她又去买衣裳,晋中不是没出过提倡男女平权的事,提倡的组织叫太平阁,阁中之人皆有假名姓,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是谁,却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这也是左氏的一桩伤心事。

左凇有个堂姊名曰左师洁,是左凇之外最得爷爷宠爱的人,她就是太平阁成员,人称封云。她是第一个被发现的人,发现她的是爷爷,爷爷生气把她赶出了家门。

太平阁这几年也没有动静了。

两人挑了几件,就去房间里换衣裳,胡盼是印缬红衫垂胡袖白破裙,披一条深蓝色印缬披帛,左凇是绿衫黄破裙,披一条浅黄披帛,倒有几分闺阁女儿的味道。

她们在琉璃镜前看够了,就去付钱了,说好胡盼付,左凇根本没去掏,腰上的缀珠流泉珍白小包,看着胡盼这大马哈找不包,愣在原地。

“少傅是在找这个么?”从后方传来声音,小男孩撒丫子跑过来,手里还拿着胡盼的珍珠繁花芋紫包。

原来是康彦,胡盼接过包,朝他笑了笑,“谢谢啊。”那笑容就像包上的芋泥紫,旖旎迷醉,甚至有点富贵迷人眼的感觉,胡盼本就十分贵气。

胡盼转身付钱,康彦从头到尾打量过她,欣赏似的点了点头。胡盼付完钱,看见他还在,蹙了蹙眉,“携…范夫人没跟你一起来么?”

康彦刚想说话又停住,想了想说,“我迷路了,少傅你能送我回去么?”

左凇在一边差点就笑出声了,这小屁孩技术太烂了吧,偏偏胡盼这傻子还没看出来,“那走吧。”

他们俩走在前头,左凇跟在后面,心里想:指定要买吃的。

“少傅,那家的八宝饭可好吃了,现在也到正午用饭的时候了,我们一起去吃点?”康彦指了指西边的馆子。

那地方左凇倒是知道,菜五花八门,好吃也好吃,贵也不算太贵,就是上菜慢。真不知道这孩子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胡盼看了两眼,又转头看向左凇,“松松,去吗?听说挺好吃的。”

康彦左顾右盼,像是生怕左凇不答应,去不成一样,“我们仨一起付钱。何少傅,这真的很好吃的,骗你我考试考砸!”

“你算经是我教的阿,康彦小郎君。”胡盼搞笑似的阴阳怪气开口,康彦抿唇想了想,又转视这两人,这怎么回事啊?他到底该讨好哪个,果然有蜜友的女人不好搞。

“你们去吃就是,我和何少傅还有事。”还是这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左凇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于是朝他们摇摇手,就踩莲步往后退,与那人并肩时扭头看着他,笑的明眸皓齿。

赵何心情不容乐观,“何松琢,别随随便便朝男人这么笑。”

左凇并不收敛,“查到什么了?”

“找个安静地方吃饭,边说。”赵何脸微微泛红,却丝毫不退却,他一直这样,每当他们吵架,赵何越扯越发现是自己错了,就闭嘴了,可气势上是一点不输,就等着左凇出错(比如语气太凶)再反将她一军。

不过左凇总结经验也明白了,不会被他坑了。

“好吧。”

赵何、左凇天生丽质,素面朝天还是很吸人眼球,所以赵何就拿了一顶帏帽给左凇戴上,也免得她晒黑。

他带她进了一家不像馆子的馆子,左凇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赵何转眸看着她摘下帏帽,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言道:“金令午,饭做好没?”

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出来一个人,手上还拿着锅铲,一脸的兴奋,“蹭饭不早说,没煮……”他抬头看见赵何身边的窈窕佳人,刹住了嘴,呆了一会,又打量了赵何一遍,摇了摇头,“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有这本事!”

此人身材也高大,只是左凇看他多少有点奇怪,这人长的有点幽默啊。

“插科打诨,做你的饭去。”赵何口气不大好,却不是冷,倒像是好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

金令午委屈的呲了一声,转身要走,“一会不刷碗你试试。”

赵何不管他,走在左凇前面带路,找了一处有花树盛开的地方坐下,她就坐他对面。

“刚刚那个人我听说过。”左凇忽然正色,赵何不以为然,但眼色忽然阴沉了些,“所以,他跟你是一起从济丹大草原走出来的?”

“嗯。”

左凇看出他不想说这些事,就不提了,“你查出什么了?”

赵何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都是活的太后党羽的姓名和户籍,你运气不错,那个于箬箬的阿耶是一个。胡词瑜虽然没可能知道太多,但好歹是和刘夫人一起在下梁居住过的,你可以从她那打听一下。”

“好,”左凇接过宣纸,活着的不多了,李皇够狠啊,“有时间我们去找找看,不过我们是潭州人的事已经传开了,若是没个理由,怕是会惹李皇怀疑。”

赵何握拳想了想,半晌才开口:“未婚妻的事可以再利用一下。你愿意么?”

“可以。”

毕竟事成之后,不用他们澄清,世人也知道这是假的。不该滋生的情,断不了就尝尝,腻了就过去了,他们这样告诉自己。怪就怪,同病相怜最易生情。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左凇忽然开口:“听说你生辰在九月初二?”

“…啊?”赵何点了点头,补充道:“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九月初二他们还在赶路,所有人都好像不知道他生辰,连他自己好像都不在乎,左凇朝他笑了笑,秋水明眸怔住了赵何,“我一会带你去逛逛,你想买什么吃什么都可以,我付钱。”

赵何不知所措的笑了笑,这是想宠着他,还是把他当女孩子了,而且她不是已经逛了一上午了么,她哪来的力气?

左凇还笑着,双手在头顶合起来,比了个爱心,“来自爱的力量。”

“……在这里,还不用装。”赵何越发不自然,她笑的有多开心,他心就有多疼啊。

左凇当然不会把“没有装”这样的话说出口,只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