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笔试就结束了,左凇听说孙侧妃启程回王府了,大概三个月后到燕京,左凇被束在王府太久了,就跟胡盼回了胡府。
胡御史允许她同这些文人墨客往来,自然不会将本届举子拒之门外,于是左凇就住到了胡盼的意文居。
泡脚的时候胡盼聊起了自己的婚事,也是挺妙,她、未婚夫、左凇的母亲是当年燕京出了名的铁三角,而未婚夫就是当年宫学“五人帮”的最后一位--襄阳君白年景。
白年景是个武将,也是他一个人撑起了偌大的白君府。
“就是因为如此,朝廷觉得亏欠于我,我还没考少傅试就有俸禄领了。”胡盼让女使给她擦脚,忽地一双白皙纤长地手就伸了过去,指腹轻轻去摩挲那柔润纤瘦的脚腕,胡词瑜没反抗,那只手就得寸进尺,直接环合住了她脚腕子,掌心贴住了娇嫩皮肤。
“好看。”
“你腿应该也很好看啊?”
左凇笑了笑,把手放到了胡盼膝盖上。
胡盼扭头去看左凇,看着她有些不正经(根本就是色.眯眯)的眼神,微微皱起了眉,“今晚上要不要我脱光了陪你睡啊,真……”
不等她不正经说出口,左凇立刻点头“嗯”了一声,嘴角揉开个色.眯眯地笑,还道:“可以试试。”
胡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真没想到左凇明面上那么正经,实际上男女通吃,她向上抓了抓手臂,抽了两口凉气,趿上鞋,“何松琢,敢给襄阳君戴绿帽,你胆子有点大。”
她又指了指一双绒鞋,“给何娘子穿这个。”
左凇垂眼美好笑过,再睁开眼仿佛置身一片灯火黑夜,在灯火摇曳下她清晰的看见面前的梅花林,冬天,开的很盛。
在她身边的是幼年何照,姜浯,顾墨笙,台台牵着她的手,无声安抚着她。
那是天玄十年,那年最后一位白将军在与前济丹的战争中战死,还让济丹屠了城,而白氏其他的人不是文弱就是幼儿,就这昭示白氏要倒了。而且朝廷派下去的钱比其他地方都要多,这下白氏更不可能凭着旧情活下去。
“五人帮”是唯一敢在这个档口去白君府的,可白君府的婶婶却告诉他们,白年景失踪了,于是她们就去找。
他们最终是在城南的梅花林里找到了他,他穿着厚厚的白狐裘,面色冷淡苍白,双眼无神。他们也愣住了,慢慢走过去,小白年景抱着他们几个就闷头大哭,但一句话也不肯说。
小左凇往地上坐想抱抱小白年景,小姜浯却推开了小左凇,小何照一只手握住了小左凇的手,把她的手摁到了他腿上,轻轻在她手心上画着,小左凇顺势就坐在了小何照旁边。小何照一只手还放在小白年景的肩上。
他们都想等小白年景哭够了、哭腻了,再劝两句,几个人一起说说笑笑一阵,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当夜,他们都没有回去,阿白翌日就害温病了,我们又在他床边守了一夜。
左凇想起这些,感慨又无奈的笑了笑,胡盼看见了她朦胧泪眼,说:“你是认识白将军的,对吗?”
“认识啊,”左凇低头拿白梅帕子擦了擦泪,又歪头甩了甩头发,说,“白孜庵小时候其实是一个花红柳绿的小男孩,喜欢浮翠流朱的夹子,喜欢所以女孩子喜欢的首饰。”
白年景,字孜庵。
“这倒没什么,他书念的特别好,只是武科不好,连弓箭都拉不开,还爱哭。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从文,进中书省。可还是发生了变故。
“白氏子皆战死,他的姊姊为了为了保住白氏,答应了和亲,一去二十年未返,换来了白氏族在晋中的死而不僵,他也变了。
“他打仗很厉害。三年前,大破济丹,只奈何游牧民族不好连根拔起,又叫他们分裂成七八个部族,居东居西的两族对他左右夹击。他用七八天突围了,却还是落了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当日,是多年来白年景第一回给远在天边的她写信。
左凇顿了顿,还是说:“当夜,他趁着酒劲发疯,在原有的半里大的坑里倒了油,一把柴火丢下去,干柴烈火烧旺了整片天,冬日的冰湖都映成了夺目的红,硬是一点熄的意思也没有。
“他把济丹俘虏一个一个推了下去。听说那火原是旺红地,烧到第三天泛起了血红。”
又有一次,西边的济丹人向他求和,还送来了那最年轻漂亮的女人——恪妍伦公主。他是进了营帐,见了这位公主,听说当时公主是全裸。
他抓着人家的下巴,仔细端详,说:“这就想求和啊?我姊姊为了支撑这个家,放弃了相爱多年只差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就能成亲的竹马,和亲西北。
“西北动荡不定,十几年,她一个清白矜贵的世家娘子,我爹我娘捧在手上都怕掉了的掌上明珠,嫁了五个男人了!!白氏这些年所经受一切又是轻如鸿毛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爹!!!因为你爹!!!”
“所有人都以为,故事的最后,白年景会把公主和所有一起来的美人赏给了手下,那她们的下场可想而知。但他没有,他给了她们一个痛快的死。
“没有一个武将,没有人愿意背嗜血的名声,他是恨极了济丹,但他没有像济丹一样泯灭人性,他的胸腔里还有那颗良心。”
姜浯同她说过白年景来过信,上面是白年景问他们把她找回来没有,有没有受伤受苦?还说“炸人”是他的罪孽深重,但放过那些美人是为了她,为了求老天爷让左凇,在远方少受一些苦,不要像他苦命的姊姊一样,受那般磋磨。
胡盼唏嘘不已,摇摇头说:“美强惨啊。他有没有什么小妾通房的?我有点慌。”
“不知道。”
外面是灯火通明,胡盼翻个身抱住左凇的手臂,说:“松,你怕吗?怕不怕外面的灯火通明,是夷王爷为了找你。”
左凇也侧过身来看着她,虽然幔帐里伸手不见五指,温声说:“不算太怕,”他也曾灯火通明救过我,“他们说皇子如虎狼,不能招惹,但殿下对我挺好的。”
“毕竟你是那位的子民,他对你当然好。”
左凇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翌日,胡盼带左凇去见其父胡守恩。院子里人还不少,五颜六色的一大片都等着召见,看见胡盼,不服气也得行礼问安。
看来这些年,胡守恩是又当爹又做娘的,威严又和蔼。
这群人里左凇唯一认识一个,胡盼观察到也不急着去见老爹了,问她:“有问题吗?”
胡盼不凑到左凇身边问,他们还以为这是那个扬州瘦马,刚刚还觉得这么漂亮一个小娘子,做了瘦马,做了他们的庶母实在可惜,现在就变了。
只谈秋闱,嫡出与庶子都可以参加,考中了光耀门楣,庶女只能通过婚姻为家族谋福,还大多是低嫁,可以说她们毫无出头之日。
而眼前这俩人呢,穿着玲珑楼新出闺蜜系列的,云墨色兰花苏罗衫裙、尼加拉蓝兰花苏罗衫裙,那发带钿子一样的气质如兰,价值不菲。
看来这人身份可以跟自家嫡姊平起平坐啊,这长相简直碾压在场所有人。
左凇指腹指了指当中一个穿藕粉飞鸟褙子百迭裙的娘子,“她是胡蕊瑜?”
胡盼顺着目光看过去,看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是,邹氏生的胡四,过几天就要出嫁了。怎么了?”
“事也不大,”左凇附耳低声说,“曾经你们家要送人的一尊玉佛,我摔的,她撞的。你那时候不在燕京。”
“哦,”胡盼看起来并不在乎,玉石这种东西对于她来说的确算不了什么,“对了,过几天的婚礼你也出来玩玩吧。”
“好。”
里头此时来人了,说着让众人进去,忽然就看见了胡盼,立刻就走下来朝二人躬身,一脸的谄媚,“长娘子,何娘子在啊,主君在里面呢,请吧。”
“多谢春荣小哥。”胡盼拉上左凇的手往里走。
春荣目送他们离开,并对在场其他人说:“各位哥儿姐儿回去吧。”
他们无奈只能回去了,路上倒不忘抱怨几句,“不是她藐视我们直接进去,就是她一个人被请进去,我们各回各家。”
“谁让她娘亲是侯府独女,还参与了下梁的夺权,有权有势。”
“嫡出真好。”
“我听说刚刚那个何娘子是夷王爷的人诶,之前我们对大姊下手就挨过家里的罚,现在要是动手,伤到了何娘子,夷王府那边不好搞吧。”
“怕什么?前两天不是说扈姝跟何娘子起争端了嘛,等老四成亲那天,我们一不做二不休,一起把她们弄下池子,再嫁祸给扈姝。一个扈姝不够,想嫁进王府的人也不少,只要能把我们摘干净就好。”
胡四看不下去了,“你们在我婚礼那天搞事,我怎么办?”
胡二笑了笑,“我们会在你走了之后动手。”
“可是三嫂嫂跟三哥哥和离了,娘家人的席面得有九人,几个叔叔婶婶,还有堂姊,还缺两个,谁知道不是她们两个去?”
胡二啧了一声,“你怕什么啊?还怕夷王亲自来一趟吗?”
另一头的夷王府,披着月白薄衣的男人在回春厢的走廊上踱步,看着高挂的斜月,满眼皆是如白月嫦娥一般美好的人儿,长吁说:“余一,这一年多莫不会是一场梦吧?好像当年她连天牢都没熬过去,我却还是如今这样……”
“王爷,主子生性爱自由,这两天她才考完试,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出去玩两天也好。”
余一跟在后头,姜浯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声王爷叫的我很有安全感,至少她是真的回来了。”
“知会胡御史一声,夷王府必携重礼登门,祝贺令千金喜得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