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布娃娃

当三楼窗台突兀地挂着半只胳膊的时候,我,阴灼华,恰好一脚踩碎了巷口最后一块松动的地砖。

那地砖破碎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氛围里,宛如一声低沉的叹息。

“阴、阴判官……”房东王太的声音抖得比筛糠还厉害,手里原本紧握着的桃木剑,不知何时竟断成了两截,他的嘴唇哆哆嗦嗦,仿佛连说话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这邪乎得很呐,那姑娘死在出租屋里都三天了,尸体早就凉透了,可胳膊却……”

我面色冷峻,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那扇虚掩的防盗门。

刹那间,铁锈味混合着浓烈的尸臭,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客厅的地板上,趴着一个身着碎花裙的女尸。

她的脖颈处,那道伤口平整得犹如用尺子精心量过一般,透着一种诡异的整齐。

她缺失的左臂,正死死地卡在窗沿之上,指甲缝里还嵌着半截红线,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死者叫什么?”我伸手摸出腰间的朱砂笔,那笔杆触手冰凉刺骨,仿佛从九幽地狱而来。

“李、李娟,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王太如同受惊的鹌鹑,拼命往我身后缩了缩,眼神中满是恐惧,“警察来看过,说是自杀,可谁自杀会把自己胳膊剁下来挂窗台上啊?这事儿透着古怪,太邪门了!”

“她房间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的笔尖在半空微微悬着,凭借着敏锐的感知,我能察觉到,阴气最重的地方,就在卧室的衣柜。

“没、没什么……就一个旧娃娃,说是她外婆留的。”王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提到那个娃娃,就会惹来什么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时,衣柜门突然“吱呀”一声,缓缓开了道缝,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操纵。

紧接着,一个身着红袄的布娃娃掉了出来。

它的眼睛是用黑线缝就的,此刻正对着我咧嘴笑着,那笑容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找到你了。”我紧捏着朱砂笔,一步一步沉稳地走过去。

那布娃娃,像是察觉到了危险,突然张开嘴,露出两排细密尖锐的牙齿,发出一阵如同夜枭般的声音:“你不该来的。”

那声音,分明是个小女孩的,清脆稚嫩中,却透着一股不属于孩童的怨毒,仿佛从九幽地狱深处挤出来的仇恨。

“勾魂索命,还敢留着残躯在此作祟,”我,阴灼华,目光如炬,手中笔尖稳稳点在娃娃额头,声音冷冽似冰,“说,究竟为何杀她。”

那布娃娃像是被激怒的小兽,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原本用黑线缝就的眼睛里,竟缓缓渗出血珠,看上去格外惊悚。

它恶狠狠地瞪着我,尖叫道:“她偷了我的东西!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什么东西?”我神色未变,继续追问道,目光紧紧锁住这充满怨念的布娃娃。

“银锁……长命锁……”娃娃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如同夜枭嘶鸣,划破这压抑的空气,“她戴了我的锁,就该替我死!”

我不再多言,猛地一脚踹开卧室门。

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只见床头柜的抽屉半开着,里面果然静静地躺着一个发黑的银锁,锁身上刻着“安安”两个字,字迹虽已有些模糊,却仍能辨认。

“二十年前,这栋楼本是孤儿院,”王太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从门口小心翼翼地挤进来,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那年冬天失了场大火,烧死了七个孩子,其中一个就叫安安……”

听闻此言,布娃娃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烧死的!我们都被活活烧死了!她凭什么住在这里?凭什么戴我的锁?”

“老陈,老张,按住它。”我头也不回地高声喊道,声音坚定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刚落,两道半透明的影子如同鬼魅般从墙角悠悠飘了出来,迅速朝着那上蹿下跳的布娃娃扑去,而后死死地摁住它。

布娃娃还在拼命挣扎,发出阵阵愤怒的嘶吼。

它们是我早年收伏的善鬼,平日里就负责替我看顾场子。

老陈死在民国时期,说话总是拖着长长的调子,带着那个时代独有的韵味。

此刻,他声音中带着些许杂音,说道:“判官,这娃娃戾气太重,留不得。”

我并未理会他,而是神色凝重地捏着银锁,缓缓凑到娃娃眼前,目光柔和了几分,问道:“这锁,真的是你妈妈留的?”

那布娃娃原本剧烈的挣扎稍稍弱了几分,眼中滚落的血珠顺着脸颊滑落,像是两行血泪。

它带着哭腔,声音中透着一丝迷茫与委屈:“是……她说戴着能长命百岁……”

“那你知不知道,李娟是你妈妈的侄女?”阴灼华神色平静,她从容地摸出手机,修长的手指轻点屏幕,点开王太刚刚发来的资料。

“你妈妈当年难产去世,你被孤儿院收养。而李娟,是你妈妈妹妹的女儿,她来到这座城市找工作,特意租了你当年住过的房间。”阴灼华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在这满是阴森气息的房间里,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

娃娃像是被雷击中一般,顿时愣住了,用黑线缝成的嘴巴微微张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姨……姨家的……”

“她偷拿银锁确实不对,”阴灼华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几分惋惜,她将银锁小心翼翼地塞进娃娃怀里,动作轻柔,仿佛怕弄疼了它,“但罪不至死啊。”

“她碰了!她凭什么碰!”娃娃像是突然被点燃了怒火,瞬间又陷入疯狂。

它张开尖锐的牙齿,狠狠咬穿了老陈的胳膊。

老陈吃痛,发出一声闷哼。

刹那间,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从娃娃身上炸开,原本的红袄瞬间被血污浸透,宛如一片血海。

与此同时,衣柜里像是涌出了无数的恶鬼,一只只焦黑的小手从里面伸出来,抓挠着地板,发出犹如指甲刮玻璃般尖锐刺耳的声响,那声音直穿耳膜,让人头皮发麻。

“看来当年烧得还不够痛,一点都没学乖。”阴灼华目光一凛,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缓缓拧开朱砂笔的笔帽,赤红如血的颜料在笔尖迅速凝成一颗饱满的珠子,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这布娃娃乃是积年的怨鬼,长久以来靠吸食生人阳气来维持自身形态,可怜那李娟,恐怕早在不知不觉间,身上的阳气就已经被它彻底吸干了。

“判官,这是……”老张的影子在这股浓烈的邪气冲击下,开始渐渐变淡,他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因为他最怕火,而此刻周围弥漫的邪气,似乎预示着一场可怕的大火即将来临。

“二十年前那场火,绝非意外。”阴灼华紧紧盯着娃娃背后缓缓浮现出的焦痕,那些焦痕歪歪扭扭,竟组成了一个极其扭曲的符号。

她的眼神愈发冷峻,语气沉重地说道:“是有人故意纵火,用这七个孩子的命养煞,这背后,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