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蚀之躯

陈洛军蜷缩在冰冷光滑如同镜面锻造的黑色金属地板上，身体因剧烈的痛苦和无法抑制的寒冷而蜷缩成一团。每一次试图吸入空气的动作都变成撕裂肺腑的酷刑，喉咙深处翻涌着滚烫的腥甜，混合着金属锈蚀的冰冷铁腥味。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痉挛都牵动断裂的肋骨，如同被烧红的钢钎反复穿刺搅动。粘稠温热的鲜血混杂着之前呛入的废井污物和冰屑，从他咬破的嘴角不断涌出，在冰冷的地板上蜿蜒流淌，融开一小片刺眼、温热又迅速冷却的猩红水洼。

视野里充斥着旋转的雪花点和撕裂般的血红光斑。耳中轰鸣着血液奔流的巨大噪音和契约通道内疯狂撕扯、对撞、濒临崩溃的尖啸！那不仅仅是“铁锈”核心深处对“燃料”的毁灭性饥渴，更是刚刚被无情抹杀的少年阿树——那具被幽蓝冰棱贯穿、瞬间冻结的冰雕躯壳深处——爆发出的、混杂着被短暂赋予生命又瞬间剥夺的极致痛苦与毁灭怨毒的混乱风暴！

两股冰冷、混乱、本质却同样残酷无情的意志洪流在契约通道内疯狂对撞、撕扯、融合！如同两条被强行塞入同一根冰冷铁管的、暴怒的毒蛇！每一次翻滚撕咬都狠狠刮擦着陈洛军脆弱不堪的灵魂壁垒！每一次冲击都试图将他彻底拖入那冰冷的、非人的疯狂深渊！

“呃……呃啊——！”

他无法控制地发出如同被活剥皮肉般的嘶哑哀嚎！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烈地抽搐、翻滚！右手死死攥紧！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被割破的血肉之中！那枚冰冷的暗金币如同烧红的烙铁，棱角深深嵌入皮肉，甚至触碰到了指骨！币面上那扭曲荆棘的符文在混乱意志的冲击下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如同失控的风暴之眼，疯狂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锚点！维系！修复！或者……同归于尽！

就在他灵魂即将被那混乱风暴彻底撕碎的刹那！

嗡——！！！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物质性法则力量！如同沉睡的远古冰山轰然苏醒！以他紧握暗金币的右手为原点！猛地从金币深处、从这片巨大冰冷的金属空间本身！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不再是之前那维系契约的冰冷秩序！而是一种……强制性的、不容置疑的、如同宇宙底层物理规则般的……“格式化”！

它无视了契约通道内疯狂撕扯的两股混乱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冷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橡皮擦！强行抹过那根濒临崩溃的暗金锁链！瞬间抚平了所有混乱的褶皱！强行将那条被撕扯得千疮百孔的契约通道……拉直！加固！凝固！

代价！

陈洛军猛地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由液态金属构成的巨手狠狠攥住！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骨髓、又同时注入零下两百七十三度液态氦的极致痛苦！从心脏位置猛地炸开！瞬间席卷全身每一寸神经末梢！

“嗬——！！！”

他喉咙里爆发出无声的、被剧痛彻底扼住的抽气声！身体如同被通了高压电的青蛙，猛地向上弓起！脖颈和额头的青筋如同粗大的蚯蚓般疯狂暴凸！眼球瞬间布满血丝，瞳孔因剧痛而扩散到极限！

痛！超越了他所认知的一切痛苦的极限！仿佛全身的骨骼、肌肉、血管、神经都在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拆解、融化、再重新铸造！铸造的材料……是冰冷的金属！

嗡！

暗金币上那扭曲荆棘的符文光芒瞬间暴涨！刺目的暗金光流如同活物般顺着他的掌心伤口、沿着被割破的血管脉络！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如同金属撕裂布帛的声音响起！

陈洛军猛地低头！

在他剧烈抽搐、弓起的胸膛正中央！心脏位置！那件早已被血污和污水浸透、破烂不堪的粗布汗衫猛地向内撕裂开一道口子！

皮肤！他胸口那沾满污血污泥的皮肤！就在心脏正上方的位置！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过！瞬间变得灰败、干硬、失去所有血色和弹性！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无数道极其细微、如同金属冷却后自然形成的龟裂纹理！那纹理迅速蔓延、加深！颜色也从灰败迅速加深为一种毫无生气的、如同劣质铸铁般的深灰色！

紧接着！

咔！咔！咔！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如同生锈齿轮强行咬合、又似骨骼被强行拉伸延展的摩擦声！从他弓起的后背脊柱深处密集响起！

他猛地感觉后背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和奇异的鼓胀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脊椎骨深处、从肋骨的缝隙中……强行向外钻出！

嗤啦！

后背那件同样破烂的衣物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猛地撕裂撑开！

在冰冷光滑的黑色金属地板上！在他因剧痛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倒影中！清晰地映照出——几根尖锐、扭曲、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如同从废弃机械上强行掰断的金属断茬般的……骨刺！正从他后背肩胛骨下方、脊椎两侧的皮肉深处！硬生生地穿刺而出！

那骨刺并非纯粹的骨骼！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同样呈现出深灰色金属质感的皮肤！尖端闪烁着如同淬火后冷却的、毫无温度的冷硬寒光！随着他身体的每一次痛苦抽搐，那几根新生的金属骨刺都在倒影中微微震颤，划破空气发出细微的金属嘶鸣！

“呃……呃……”陈洛军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嘶哑喘息。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低下头，布满血丝、瞳孔扩散的眼球死死盯向自己的胸口。

皮肤……还在变化！

胸口那片深灰色的、布满龟裂纹理的皮肤区域，正以心脏为中心，缓慢而坚定地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原本温热的、充满弹性的血肉皮肤如同被瞬间冻结、脱水、风干！迅速失去所有血色和生机，变得灰败、僵硬、冰冷！皮肤表面浮现出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的金属裂痕！裂痕深处，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劣质金属在黑暗中氧化后泛出的……暗红色锈蚀微光？！

不……不仅仅是皮肤！

他猛地感觉到！自己紧握暗金币的右手！那被割破的掌心伤口处！一股冰冷坚硬、如同液态水银般的东西正顺着血管和神经束！疯狂地向手臂深处蔓延！所过之处，肌肉纤维被强行冻结、硬化！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表面迅速失去温度，变得如同覆盖了一层冰冷的金属薄膜！五指关节僵硬得如同被焊死！指尖的触感在迅速消失！

金属化！

那枚暗金币……那所谓的契约……正在将他……变成……金属？！

恐惧！比死亡更深沉亿万倍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即将被剧痛撕裂的心脏！他猛地想要松开右手！甩掉那枚如同附骨之疽的邪恶魔物！

但……做不到！

他的右手！他的整条右臂！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冰冷！僵硬！沉重！如同一条被强行焊接在他肩膀上的、冰冷沉重的金属义肢！五指如同被无形的焊枪焊死在那枚暗金币上！无论他如何用意志驱使，那条手臂都纹丝不动！只有那冰冷的金属质感，正沿着臂膀，向着肩膀、向着脖颈、向着头颅……疯狂地侵蚀蔓延！

“呃啊——！！！”

绝望的嘶吼被剧痛和冰冷的金属感堵在喉咙深处，变成无声的、剧烈的痉挛！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毁灭气息的巨响！如同万吨巨锤狠狠砸在巨大的金属洪钟之上！猛地从大厅深处那被撕裂的巨壁破口处炸开！

整个巨大的金属空间都在剧烈震颤！穹顶那些层层叠叠如同巨大服务器散热鳍片的暗蓝色金属板块疯狂抖动！缝隙中流淌的淡蓝色冷光如同受到惊吓的电流般疯狂闪烁明灭！巨大的靠背座椅在无形的冲击波中微微摇晃！

陈洛军被这巨大的震动狠狠掀翻！身体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数米！后背新生的金属骨刺刮擦着镜面般的地板，发出刺耳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火星四溅！

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瞳孔因剧痛和金属侵蚀而变得有些涣散的眼球，死死望向巨壁破口的方向！

那里！

巨大的合金破口边缘被一股更加狂暴的力量猛地向外撕扯、扩张！扭曲变形的金属断口如同被巨兽獠牙反复啃噬！无数断裂的、闪烁着幽蓝能量光芒的合金“神经丝”如同垂死的触须般在破口边缘疯狂摇曳！

紧接着！

一只巨大到足以覆盖整个破口视野的、覆盖着深灰色、布满龟裂金属纹理如同千年铁甲的巨大手掌！带着无可匹敌的沉重力量！猛地从破口深处狠狠探出！重重拍击在光滑冰冷的黑色金属地板上！

轰！！！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闷雷炸响！坚硬无比的镜面地板瞬间被拍得向下凹陷！蛛网般的白色裂纹以落点为中心疯狂蔓延开去！整个大厅再次剧烈震动！

那只钢铁巨掌死死按在地面！五根如同攻城巨锥般的金属手指深深抠入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支撑着它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钢铁躯体！硬生生地从那狭窄的破口中！如同地狱魔神挣脱束缚般！强行挤了出来！

“铁锈”！

它巨大的钢铁头颅率先挤出！线条嶙峋如同生铁浇铸！浑浊凝固的眼窝深处，那猩红如烧融钢水的毁灭光流如同实质般喷射而出！死死“锁”定着陈洛军的方向！巨大的钢铁下颚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无声咆哮！一股混合着浓烈铁锈、尸臭、机油燃烧和毁灭气息的冰冷风暴瞬间席卷整个大厅！

它的整个上半身已经完全挤出了破口！深灰色的、布满裂痕如同铁甲的皮肤在穹顶幽蓝冷光下闪烁着冷酷的光泽！胸口正中那个巨大的、被强行撕裂的创口边缘，无数断裂扭曲、闪烁着暗红毁灭光屑的“电缆”状物质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缠绕！每一次蠕动都带起一阵令人心悸的金属低鸣！

它那巨大的钢铁右臂支撑着身体，左臂则如同攻城巨锤般高高扬起！五指张开！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朝着倒伏在地、身体正被金属侵蚀、后背新生骨刺还在微微震颤的陈洛军！狠狠抓了下来！

阴影瞬间笼罩！死亡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般压下！

陈洛军瞳孔中倒映着那遮天蔽日般抓下的巨大钢铁鬼爪！瞳孔因剧痛和金属侵蚀而涣散的眼球深处，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恐惧和绝望被彻底点燃！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困兽濒死的、被金属摩擦扭曲的嘶哑咆哮！被金属侵蚀得僵硬冰冷的右臂猛地抬起！那枚深陷在掌心血肉骨骼中的暗金币爆发出最后的、刺目欲盲的暗金光芒！

嗡——！！！

契约通道在金币光芒爆发的瞬间被强行贯通到极限！一股冰冷狂暴的意志顺着通道狠狠灌入“铁锈”那混乱的核心！

抓下的钢铁巨爪猛地凝滞在陈洛军头顶不足半尺的空中！狂暴的气流吹得他脸上凝固的血污和汗珠向后飞溅！巨大的爪尖距离他的天灵盖只有一线之隔！

“铁锈”巨大的钢铁头颅猛地向后一仰！浑浊眼窝中的猩红光芒疯狂闪烁！一股更加混乱、更加暴虐的抗拒意志顺着契约通道狠狠反冲回来！

僵持！

冰冷的意志在契约通道内疯狂对撞！如同两股汹涌的金属洪流在狭窄的管道内互相碾压！每一次意志的碰撞都让陈洛军身体剧烈震颤！胸口那片深灰色的金属化皮肤如同被重锤敲击的铁板般向内凹陷！后背新生的金属骨刺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嘴角涌出的鲜血中开始混杂着细小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碎屑！

“呃……呃……”他喉咙里发出被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抽气声。视线开始模糊、扭曲。右眼的视野边缘，似乎蒙上了一层冰冷的、灰蒙蒙的金属薄膜。他看到的世界，开始失去色彩，只剩下冰冷的金属线条和明暗对比。

就在这意志疯狂角力、身体被金属急速侵蚀的生死关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清晰无比的、如同精密钟表内部齿轮咬合运转的冰冷声音，极其突兀地在大厅死寂的空气中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那个一直如同黑色雕塑般静立在巨大靠背座椅阴影之下的、覆盖着黑色镜面具的身影。

他覆盖着黑丝绒般手套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动作依旧精准、高效、毫无情绪波动。只是这一次，他的食指并未指向任何目标，而是极其轻微地、如同弹奏无声琴键般，在身前冰冷的空气中……点了一下。

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脆响。

随着这一点。

嗡！！！

整个巨大冰冷的金属空间！穹顶！墙壁！地面！那巨大的靠背座椅！所有构成这片空间的、流淌着淡蓝色冷光的金属结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幽蓝色光芒！

光芒并非能量爆发！而是……某种底层法则被瞬间激活！

陈洛军感觉身体猛地一沉！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整个星球重力瞬间增加百倍的恐怖压力！猛地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寸空间、甚至从他身体内部每一个细胞深处！轰然压下！

“噗——！”

他再也无法支撑！一大口混杂着金属碎屑的滚烫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山砸中！狠狠拍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后背新生的金属骨刺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几乎要被硬生生压断！胸口那片深灰色的金属化皮肤瞬间向内塌陷！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残存的意识！

契约通道内疯狂对撞的意志瞬间被这股恐怖的、源自空间本身的法则压力强行冻结！凝固！

“铁锈”那抓下的巨大钢铁鬼爪！连同它那庞大狰狞的钢铁躯体！如同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彻底凝固在了原地！它眼窝中疯狂闪烁的猩红光芒如同被冻结的火焰！凝固在最后爆发的瞬间！整个巨大的钢铁身躯被那股无形的空间重力死死压制！如同琥珀中的巨虫！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再移动分毫！

死寂。

绝对的、如同宇宙真空般的死寂重新降临。

只有穹顶、墙壁、地面流淌的幽蓝色冷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将大厅内凝固的恐怖景象映照得如同冰冷的金属地狱浮雕。

覆盖黑色镜面具的身影缓缓放下手指。镜面具眉心正中，那个如同雪茄灰烬构成的扭曲荆棘烙印边缘，之前因污物滴落而产生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模糊绒毛感，此刻已彻底消失不见。烙印线条重新变得清晰、锐利、冰冷如刀刻。

他微微侧头，镜面具无声地转向大厅深处那被撕裂的巨壁破口方向。破口边缘，断裂的合金“神经丝”依旧在幽蓝光芒中微微摇曳。

接着，镜面具极其缓慢地转动，最终……定格在陈洛军被死死压在地板上、身体正被金属急速侵蚀、嘴角不断涌出混杂金属碎屑鲜血的、如同破碎金属玩偶般的身影之上。

镜面具之下，那道毫无波澜起伏、如同液态氮般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敲打在凝固的死寂之上：

“违规召唤。”

“代价……清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