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命星避痕牙风鸣

玄月世家最核心的祖地,沉寂着萧家血脉的源头。巨大的石制祠堂匍匐如太古巨兽,冰冷的黑石垒叠出数百年的沧桑与威压。飞檐之上,蹲伏着早已面目模糊的石兽,空洞的眼窝俯瞰着下方被灯火照亮的广场。广场边缘,一道由巨大黑曜石垒砌而成,高达十余丈的森严巨门,隔绝了内外。门楣上,两个暗沉如凝血的大字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祖陵。

死寂无声。

唯有石门前几盏幽暗的长明石灯,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晕,堪堪驱散门扉轮廓边缘最浓重的黑暗。

黑暗深处,门楣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空气如同凝固的黑色琥珀。

萧烬仿佛早已与这片阴影同化,甚至连呼吸带出的微弱气流都已消失。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瞳,在绝对的暗影里,如同两块吸收着所有光线的寒冰,纹丝不动,死死钉在紧闭的、厚重若山岳的祖陵石门缝隙之下。

在那冰冷石面上,一点几不可查的痕迹。

是水痕。

极其新鲜,几乎像是一粒被无意间挤压破碎的露珠留下的印子。形状不规则,细小到寻常人即便在正午强光下俯身细看,也极可能忽略。但在萧烬的视野里,这点湿痕却被无限放大,其边缘极其平滑,没有任何风干褶皱,甚至没有渗入石质纹理的迹象。

这绝不是自然凝结的水汽露珠。

是移动中快速踩踏溅落,又即刻收力带走的印记。极其轻微,但暴露了方向。

方向直指石门正东,那条更窄、更深、更被阴影彻底吞噬的偏僻夹道!

萧烬身影悄然消失于浓影之中,朝着那狭窄夹道的方向无声潜行。动作没有带起一丝风,足尖点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如同踏过水面,只余微不可察的空间震颤。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极速向着夹道尽头那片更浓重的未知黑暗铺展、渗透。前世的猎杀与反猎杀,赋予他追踪痕迹如同呼吸般的本能。

前方——

嗡!

一股极其微弱、被压缩到极致的空间涟漪,倏然自夹道尽头的石墙阴影深处爆发!

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枚无形的石子!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甚至没有物质形态!仅仅是空间本身产生了最细微的一丝扭曲震动!这震动稍纵即逝,却带着绝对的冰冷与异质,绝非萧家任何已知护宗大阵或者人力所能产生!它突兀地出现,又以更快的速度彻底平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空间波动!

萧烬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潜行的脚步瞬间停滞。

是传送!

有人来了!或者……有人走了!

祖陵内部?还是祖陵之外?牙首!青曜!

杀机如火药被点燃引信!萧烬身影猛地加速!如同一道撕裂阴影的黑色疾电,冲向夹道尽头那片刚刚传来空间波动的死寂石墙!

夹道尽头。

并非预想中的高墙挡路。三面皆是冷硬的黑曜巨石壁,垂直陡峭,严丝合缝地嵌入地底深处。冰冷坚硬,死路一条。唯有墙壁底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常年不见天日的暗绿色苔藓,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目标消失?断不可能!

刚刚的空间涟漪绝非错觉!传送门户就在此处!

萧烬如猎豹般低伏在离尽端墙壁不足三丈的阴影中,周身气息彻底收敛,比岩石更沉寂。冰冷的目光如同探针,反复刮削着那堵看似浑然一体的冰冷石壁。巨石每一寸纹理,每一丝苔藓的攀附走向,每一道石缝间的阴影位置,都映照在血瞳的映射里,被高速解析。

一息……

两息……

三息……

突兀地!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了墙壁最右侧,那层厚实苔藓边缘与下方石基连接处!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比其他地方略显“陈旧”的苔藓!

“陈旧”是一种极其细微的色泽差异,更偏向于一种油润的暗沉感。就像被反复用特殊方式遮掩、伪装过。覆盖之下,一道边缘极其光滑、几乎被磨平的竖长凹痕,极其隐蔽地隐藏在苔藓“皮”的下方!

是门的缝隙!

一道被精心设计、利用天然苔藓层完美遮掩的暗门!它刚刚被开启并迅速闭合!那点水痕的主人,正是从此处钻出!留下痕迹后立刻遁入祖陵内部?还是进入了暗门背后?

青曜……牙首……传送……

线索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咬合!暗门之后,必然有路!

他需要进去!

就在萧烬准备靠近探查那暗门机关的刹那——

意识最深处!如同被投掷进深潭的石块!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心悸感,毫无征兆地猛然震荡开来!

不是来自眼前的石壁!

是反向!极其遥远的感应!

如同心血相连的孪生血脉在未知之地骤然遭受无形的割裂!

距离……西南方!外院方向!

萧燃!出了什么事?

外院,东北角。

破败院落门扉紧闭。院内死寂如坟场,风都不敢穿入。只有几片早该凋零的枯叶悬在屋檐下,在深秋最冰冷的空气中,时不时无声抖动着残躯。

屋门之内,更深的黑暗。

萧燃盘膝坐在冰冷的泥土地上,后背倚着那扇嘎吱作响的木门。身体姿态松弛,嘴角甚至习惯性地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世不恭的弧度,仿佛只是在闭目养神。但若是此刻有人能透视那片阴影,便会骇然发现,他体内正刮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意识的核心,浩瀚星河商城光幕依旧无声流转。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细微星光凝聚而成的复杂星盘状符文,正缓缓从光幕中央升起,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命星闪避术(一次消耗品)】:引动星辰轨迹之力,于致命危机来临前极短暂的一瞬(约千分之一刹那),强制扭曲自身方位至预判安全点。有效范围:五十丈内一次空间挪移。消耗:25嘴炮点。

【是否具现并烙印灵魂?】

具现!

【确认具现!消耗25嘴炮点!】

【剩余嘴炮点:20。】

【灵魂烙印中……】

嗡!

整个灵魂识海仿佛被投入了星河漩涡!剧烈旋转的星辰轨迹碎片、冰冷的空间斥力法则、瞬间方位扭曲的恐怖预判……无数繁复到极点的信息碎片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粗暴地、不容置疑地凿入他意识最底层的条件反射神经丛!

剧痛!灵魂被强行撕裂、熔接又重组的钝痛!远超肉体的折磨!

萧燃死死咬着后槽牙,牙龈甚至迸出了血丝,又被狠狠咽下!他拼命克制着身体因为灵魂风暴而即将失控的战栗!不能动!一丝异动都不能有!三长老的眼睛无处不在!

黑暗中,汗水如同小溪流过额角颧骨,在下巴汇聚,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小小的湿痕。

灵魂层面的风暴终于平息。

烙印完成!那道闪烁的星辰符文在他识海中缓缓隐匿。一种无法言喻、却清晰无比的感觉烙印在灵魂深处——对致命危机的超乎想象的感知与预判!以及那一次性的,如同规则作弊般的空间扭曲之力!

他缓缓吐出一口压抑到极致的灼热浊气。眼底最深处的星辰光芒一闪而逝。成功了!但代价巨大!嘴炮点锐减至二十!

就在他心神因成功烙印秘术而出现一丝极微弱松懈的刹那——

屋外!破院东北角的矮墙后!

距离他所在的破屋约四十丈外的阴影中!

空气如同水面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一道薄如蝉翼、只有三指宽、近乎透明的淡青色能量弯刃,无声无息地在虚空浮现!没有一丝能量逸散!没有丝毫声音!甚至带不起一丝气流的搅动!它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凝固了亿万年的死物,只有刃口那一点浓缩到极致的死寂锋锐,足以在瞬间撕裂空间!

目标锁定!

破屋中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气息!

倏——!

淡青色弯刃动了!快得超越了时间的刻度!在视网膜捕捉到其存在的瞬间,它就已经消失在原地!空气如同被绝对锋利的刀锋划开的水膜,留下一条极其细微、瞬间弥合的扭曲痕迹!

直射破屋木门!

屋内!

就在那点无法形容的死寂锋锐即将穿透厚重木门、撕开所有阻碍、将他钉死在地面的前一瞬!千分之一刹那!

萧燃的灵魂深处!那枚刚刚烙印的星辰符文如同感受到了灭顶之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无数星辰轨迹片段在零点零零零……一秒内疯狂推演!瞬间锁定了门板左侧后方,半块被岁月朽蚀而微微翘起的地板下方——一个布满灰尘和蛛网、散发着潮腐气息的狭窄空间!

轰!

无法抗拒的空间牵引力爆发!

萧燃的身体原地消失!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星辰巨手硬生生从原地抹除!

噗!

几乎在同一刹那!那道淡青色的死亡弯刃无声地穿透了厚实木门!如同穿过一层薄纸!在门板上留下一个平滑无比、边缘没有丝毫木刺的狭窄洞口!它带着绝对凝固的杀机,精准无比地射向萧燃刚才盘坐之处的地面!

无声没入坚硬的地表,穿透数尺深后彻底消散!只留下地面一点几乎肉眼无法辨识的细微凹痕!

整个过程,除了破门那轻如蚊蚋的“噗”声外,再无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