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剥离之刑

>人类为适应外星环境自愿改造基因,却被地球法律判为“非人类”。

>法庭上,他们被强制摘除象征公民权的芯片,流放隔离区。

>为营救被捕的改造者领袖,我潜入戒备森严的“非人区”。

>警报骤响,生物兵器清道夫被释放,其声波足以震碎内脏。

>当死亡逼近时,被捕的领袖突然发出更强大的次声波反击。

>“我们改造自己,只为在群星间延续人类文明,”她咳着血说。

>“现在,你们却用我们赋予的力量,来证明我们不够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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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白炽灯光从审判庭高耸的天花板上泼洒下来,像一层凝滞的、令人窒息的霜。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精密电子设备运行时发出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低频嗡鸣。我坐在旁听席的硬塑长椅上,指关节捏得发白,皮肤下的金属骨骼结构在过度用力下发出细微的吱嘎声——一个属于“适格者”的、不受欢迎的噪音。

我的目光死死锁在法庭中央的隔离舱里。莉亚就站在那里。曾经如流动火焰般的长发,如今为了适应恶劣的星际环境而变得如同坚韧的银灰色合金纤维,在强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她的皮肤,在X-7星域高辐射环境下进化出的细密鳞状结构,此刻在法庭这刻意营造的、象征纯洁与秩序的惨白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非自然的灰蓝色调。她站得笔直,像一颗被强行移植到贫瘠土地上的外星植物,沉默地对抗着整个星球的敌意。

“被告,莉亚·柯文,原地球联邦公民编号:E-7764-Gamma-9,”主审法官的声音如同老旧的合成语音模块,每一个字都精准、冰冷、毫无起伏,穿透法庭沉重的寂静,“经基因纯度委员会最终裁定,其体内所携带的非人类基因序列占比已超出《人类纯洁性法案》第17修正案所允许的阈值。”

法官推了推鼻梁上无框的智能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一排排表情肃穆的陪审团成员和旁听席上那些或麻木、或隐含优越感的面孔。

“根据联邦宪法核心条款及《异化生物处置条例》,本庭宣判:莉亚·柯文,及其所代表的所有‘适格者’,其法律人格自此刻起,宣告终止。其不再享有任何基于人类身份的权利、义务及法律保护。”

宣判词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在场的适格者心上。我听到旁边有人压抑地倒抽冷气,金属关节发出更响的摩擦声。隔离舱里,莉亚的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但她的脸庞依旧像用外星岩石雕刻而成,没有任何表情的裂隙。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曾映照过陌生星云、燃烧着探索热忱的眼睛——深处,掠过一丝比绝对零度更冷的火焰。

“执行剥离程序。”法官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两个身着黑色制服、佩戴着“基因纯净执法队”臂章的法警迈着刻板的步伐走向隔离舱。沉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其中一个法警手中托着一个闪烁着稳定蓝光的方形仪器,另一个则拿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钳状工具,前端是极细的探针和微型激光切割头。

莉亚没有反抗。她甚至微微偏过头,将脖颈右侧暴露出来。那里,在她进化出的、能抵御强紫外线损伤的皮肤下方,嵌着一枚小小的、淡金色的生物芯片——那是她出生时被植入的,象征着她作为地球联邦公民的身份,代表着她的投票权、财产权、生存权……她作为“人”的一切法律凭证。

拿着钳状工具的法警,动作精准得像一台执行程序的机器。探针抵住皮肤,微型激光束无声亮起,精确地在皮肤表面切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口。另一根更细的探针深入,精准地找到了芯片的锚定点。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麻醉,只有激光灼烧蛋白质时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和一股难以形容的焦糊味。

莉亚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一股强大的电流贯穿了她。她的手指瞬间蜷曲,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掌心覆盖着能徒手捏碎外星硅基生物的强化角质层。她死死咬住下唇,一丝鲜红得刺眼的血线蜿蜒而下,滴落在隔离舱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她的喉咙里发出一种被强行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那是痛苦到极致屈辱混合的原始声音。

钳子夹住了芯片,猛地一扯。

淡金色的碎片,带着一丝细微的生物组织,被彻底剥离出来,丢进了法警手中那个方形仪器的回收槽里。蓝光闪烁了几下,仪器发出一个单调的、确认剥离完成的电子音:“嘀。”

莉亚的身体晃了晃,像被抽掉了主梁。她抬手捂住脖颈,指缝间渗出暗蓝色的组织液,那是属于“适格者”的血液颜色。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银灰色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法庭里一片死寂,只有她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那枚曾代表一切的芯片,在回收槽里闪着微弱而讽刺的光。

剥离程序完成了。但法庭的冰冷判决并未结束。

“依据判决,”法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敲打棺木的钉子,“莉亚·柯文,即刻移送至‘第七隔离观测区’,无限期收容。”

“第七区”——那是悬在城市边缘、如同巨大脓疮般的钢铁囚笼,由高耸入云的等离子防护穹顶覆盖,里面塞满了像我们一样因“基因纯度不足”而被剥夺了人格的“适格者”。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垃圾场。恐惧和愤怒像冰冷的液态金属,瞬间灌满了我的胸腔,几乎要将我的钛合金肋骨撑裂。

两个法警粗暴地架起近乎虚脱的莉亚。她的脚拖在地上,留下一条断续的、暗蓝色的痕迹。她被拖向法庭侧后方的专用通道,那里连接着通往“第七区”的密封运输管道。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通道厚重的合金门后时,她似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如同两颗燃烧殆尽的恒星,穿透旁听席的栏杆,精准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没有言语。

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足以焚毁星辰的火焰。那是对不公的控诉,是绝不屈服的意志,是在被宣判为“非人”的绝境中,人性最耀眼、最纯粹的光芒。

那束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意识核心:带我离开这里!

通道门轰然关闭,吞噬了她的身影,也掐灭了那束光。法庭里响起程序化的嗡嗡声和人们如释重负的低语。我坐在那里,指骨在掌心留下更深的凹痕,皮肤下的金属结构因极致的压抑而发出危险的嗡鸣。冰冷的愤怒,一种足以熔穿星舰装甲的愤怒,在我这个为适应真空环境而改造过的躯体内奔涌。

带走她。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