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荣光归巢，陌路相逢

星海科技大学的空气仿佛被点燃了。初夏的阳光穿透梧桐枝叶，洒在校园主干道新铺就的鲜红地毯上。

高大的充气拱门上，“热烈祝贺我校陈默同学荣获‘风暴杯’国际青年科技大赛金奖”的金色大字耀眼夺目。

道路两旁，精心制作的巨幅海报整齐排列，上面是陈默在领奖台上高举奖杯的瞬间特写，眼神坚定，意气风发，背景是大赛辉煌的LOGO和五星红旗。

广播站早已切换了日常音乐，反复播放着激昂的进行曲和校长亲自撰写的贺词。离校门还有几百米，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已汹涌传来。

校门口，李振国教授身着笔挺的深色西装，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平时严肃的脸上红光满面，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中闪烁着自豪与欣慰的光芒。

他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方，身后是校领导、各院系负责人、以及自发前来的数以千计的学生。他们拉起横幅，挥舞着小国旗和印有陈默名字的KT板，翘首以盼。

“来了！陈默学长回来了！”人群前排的一个学妹激动地尖叫起来。

一辆悬挂着学校通行证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校门。车窗摇下，陈默清俊的面容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穿着合身的深色休闲西装，身姿挺拔，脸上带着从容而谦逊的微笑，向窗外热情洋溢的师生们挥手致意。

“陈默！陈默！陈默！”

“星科之光！星科之光！”

“学长威武！为国争光！”

瞬间，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掌声、口哨声淹没了整个校园。闪光灯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咔嚓咔嚓响成一片。

学生们激动地向前涌去，又被维持秩序的保安和学生会成员小心地拦住。

车子最终在红毯起点停下。陈默推门下车，踏上这片承载了他无数汗水、泪水与梦想的土地。那一刻，巨大的荣誉感和归属感包裹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精准地穿过沸腾的人群，落在了最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没有多余的言语，陈默大步流星地走向李振国教授。李教授也早已按捺不住，激动地向前迎了几步。

“老师！”陈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深深鞠了一躬。这一躬，饱含了无尽的感激。是眼前这位严师，在他跌入人生谷底时将他从深渊拉起，为他指明方向，给予他无条件的信任和宝贵的平台。

“好！好！好孩子！”李振国教授的声音洪亮而颤抖，他伸出宽厚有力的双手，紧紧抓住陈默的双臂，眼眶微微泛红，“回来就好！为国争光，为校争光！老师为你骄傲！你是星科大走出来的榜样！是我李振国这辈子最得意的弟子！”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在喧嚣的背景下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他脸上的骄傲和欣慰，浓烈得仿佛实质，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周围的校领导纷纷上前祝贺，闪光灯再次聚焦于这对情深义重的师徒身上。

李教授拉着陈默的手，高高举起，对着镜头，对着全校师生，声音穿透云霄：“看看！这就是我们星科大的学子！不畏艰难，勇攀高峰！陈默的成功，证明了我校‘厚德博学，求是创新’的校训不是空谈！证明了我们培养一流人才的实力！”

热烈的庆祝仪式在礼堂举行。表彰大会、经验分享、媒体采访……陈默在众人的簇拥下忙碌着。

当他终于抽身，准备前往李教授为他安排的临时休息室时，在通往实验楼的林荫道上，他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倚靠在一棵梧桐树干上，正是林薇薇。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条素雅的连衣裙，妆容精致，但丝毫掩盖不了眉宇间的憔悴和眼底浓重的黑眼圈。

她看着被几名兴奋的学弟学妹围住签名合影的陈默，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躲闪，有渴望，有难以置信的震撼，更有一种噬骨般的悔恨。

当陈默的目光终于扫过来时，林薇薇身体明显一僵，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陈默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看到一个曾在同一空间出现过、如今却完全陌生的路人甲。

他对着身边的学弟学妹们温和一笑，说了句“稍等”，然后迈开长腿，径直朝着林薇薇的方向走了过去——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休息室就在她身后的那栋楼。

林薇薇的心跳陡然加速，血液似乎都涌上了脸颊。她看着那个曾经属于她的男孩，如今身披万丈荣光，万众瞩目，带着一身她从未见过的沉稳气度走向自己。

他身上那件看起来质感极佳的西装外套，手腕上那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腕表（大赛组委会的额外奖励），无不刺痛着她的神经。

她想起了自己曾刻薄地讥讽他“买个厕所”的未来，想起了那个被她贬为“破烂玩意儿”的绘图屏（后来被学校清洁工捡到，经过修复后，作为“天才萌芽的见证”陈列在信息学院的荣誉墙上，旁边还贴着陈默获奖的新闻与林薇薇当年朋友圈的截图打印件，极具讽刺意味）。

陈默的脚步在她面前没有丝毫停滞，只是自然地、仿佛绕过挡路的树枝一般，就要与她擦肩而过。

“陈默！”林薇薇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喊了出来。

陈默停下脚步，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平静而疏离：“有事？”那语气，就像在处理一个陌生人的搭讪。

“我……我看了新闻，恭喜你……真的很了不起。”林薇薇的声音低如蚊蚋，眼眶瞬间红了，蓄满了泪水。这句恭喜，在她喉咙里如同刀割。

“谢谢。”陈默礼貌而冷淡地点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老师还在等我汇报后续项目进度。”

他刻意提到了“后续项目”和“老师”，每一个词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林薇薇曾经引以为傲的“现实”标准上。

“等等！”林薇薇看着他要转身，急切地踏前一步，泪水终于滑落，“我知道……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以前……以前是我错了，是我太肤浅，太势利……我……”

“林薇薇同学，”陈默打断了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距离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提。祝你前程似锦。”

“同学”？这个称呼彻底击溃了林薇薇。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同学”二字。她看着他深邃平静的眼眸，那里再也找不到一丝对她的留恋和温度。

她曾以为，只要她回头，他还是那个在原地等待的陈默。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她失去的是什么。那不仅仅是失去一个男友，而是亲手推开了一个即将光芒万丈的未来。

巨大的悔恨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几乎窒息。她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默毫不犹豫地转身，挺拔的背影在周围学生崇拜的目光注视下，渐行渐远，仿佛走向一个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世界。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她心底一片冰冷的绝望。

她像一尊被遗忘的石雕，僵硬地立在原地，周围的热闹与她无关，只有迟来的、噬心的痛悔在无声地啃噬。

推开休息室的门，一股清雅的咖啡香飘了出来。陈默脸上的淡漠疏离瞬间如冰雪消融，眼神柔和下来。

苏婉晴正背对着门口，小心翼翼地将一杯刚冲好的热咖啡放在茶几上。听到开门声，她转过身，笑意盈盈，眼眸弯得像月牙：“大功臣回来啦？李教授还在应付记者，让我跟你说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他晚点过来。”

她的笑容干净温暖，像初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陈默心中因刚才偶遇而残留的一丝阴霾。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走到苏婉晴面前。

“还是你最懂我，知道我这时需要一杯咖啡提神。”陈默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咖啡杯，温热的杯壁驱散了他指尖的微凉。

他低头看着杯子里完美的奶泡拉花，是一个小小的笑脸符号，心头一暖。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没有说话。窗外的喧嚣隐隐传来，更衬得室内的安静温馨。窗外热烈的庆典光芒透过百叶窗缝隙，在苏婉晴白皙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刚才……在外面，遇到林薇薇了。”陈默打破了沉默，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苏婉晴端起自己的果汁，轻轻啜了一口，长长的睫毛微垂，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她放下杯子，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坦然地看向陈默：“看见了。

她看起来不太好。”她的语气里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种淡淡的陈述。她懂他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对过去的落井下石。

“嗯。”陈默应了一声，不欲多谈。他看着苏婉晴宁静的脸庞，想起无数个在实验室奋战到深夜时，她默默送来的夜宵；想起竞赛前夜她跨越时差的鼓励电话；想起她无条件信任和支持的目光。

那些点点滴滴的温暖，早已在他心中汇聚成河，无声地冲刷掉过去的伤痕。他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身体微微倾向她。

苏婉晴感受到他的靠近，心跳漏了一拍，却没有退缩。她迎上他的目光，脸颊微微泛红，眼中带着询问。

“婉晴，”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谢谢你……一直都在。”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动作自然而亲昵。

指尖的温度划过肌肤，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他没有说更多煽情的话，但眼神中的专注、依赖和那份悄然滋长的情愫，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苏婉晴的脸更红了，像染上了天边的晚霞。她微微低下头，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露出一个甜蜜而羞涩的笑意：“笨蛋，跟我还说什么谢。”

她轻轻握住他停留在自己脸颊旁的手，低声说，“你的路还长着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走下去。”

暖流在无声的相视一笑中静静流淌。这一刻的柔情蜜意，与门外震天的喧闹形成了最动人的对比。他们是彼此喧嚣荣光下，最宁静安心的港湾。

此刻，星科大校门外不远处，一辆曾经光鲜亮丽、如今却显得有些灰扑扑的跑车里。

张浩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校门口那巨大的庆祝拱门和海报上陈默意气风发的脸。

他手里夹着的烟快要烧到手指也浑然不觉。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败和戾气。

“狗屎运……妈的，走了什么狗屎运！”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海报上陈默的笑容，在他看来是赤裸裸的嘲讽。他想起父亲的公司最近因为一个重大决策失误陷入困境，银行催债，股票暴跌，承诺给他的“高管职位”成了泡影，“欧洲度假”更是痴人说梦。

他引以为傲的“现实”根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崩塌。而那个被他踩在脚下的穷学生，却扶摇直上，站到了他仰望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林薇薇。

自从陈默获奖的消息铺天盖地传来后，林薇薇就变得失魂落魄，整日以泪洗面，对着电视里陈默的报道发呆，甚至偷偷去信息学院荣誉墙看那个破碎的绘图屏！现在，她居然又跑去学校试图挽回？简直是自取其辱！

“贱人！后悔了？晚了！”张浩扭曲的脸上满是怨恨和一丝疯狂，“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当初甩了他，他怎么会跑到李老头那里去？怎么会拿到那个奖？怎么会害得我家……”他将一切不幸的根源都归结于陈默的“崛起”。

他无法直视自己的失败，只能将所有的怨恨投射到陈默身上。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烟雾缭绕中，他看着海报的眼神愈发阴鸷。

“陈默……你别得意得太早！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们走着瞧！”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如同毒蔓般缠绕。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一个将陈默拉下神坛的机会。后续的阴谋，在怨恨的土壤中悄然酝酿。

当晚，学校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陈默依然是绝对的中心。李振国教授端着酒杯，红光满面，穿梭于各界名流之间，自豪地向每一个人介绍他的得意门生。

陈默举止得体，谈笑风生，与师长、同学、业界前辈交流自如，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和领袖气质。

苏婉晴安静地陪伴在他身边，偶尔低声提醒一两句，或在他与人交谈时递上恰到好处的纸巾或饮品。

她温婉的笑容和得体的举止，赢得了不少赞赏的目光。两人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偶尔对视时的柔情，成为了宴席上一道动人的风景。

林薇薇没有出现在宴会上。有人看见她在傍晚时分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学校，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她揉皱的、原定和张浩去欧洲度假的机票。

最终，在校园湖边，那张机票被她撕得粉碎，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幻想和仅剩的尊严，无力地飘落在黝黑的湖水中。

庆功宴接近尾声，陈默和李教授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灯火璀璨的校园夜景。

“陈默，”李教授拍了拍爱徒的肩膀，语重心长，“这只是起点。前方的路，科研的、人生的，都还很长。戒骄戒躁，保持本心。老师看好你！”

“我明白，老师。谢谢您！”陈默郑重地点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远处信息学院大楼明亮的灯火，那里是他梦想启航的地方，也将是他未来征程的堡垒。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边安静陪伴的苏婉晴。苏婉晴也正含笑看着他，眼中映着窗外的星光和他坚定的身影。

这一刻，星科大的夜空仿佛格外璀璨。过去的屈辱已被荣光洗刷，错付的情谊早已随风而逝。他的未来，清晰而广阔地铺展在脚下。

而他身边，已经有了对的人，陪伴他迎接下一个黎明。至于那些阴影里的怨恨？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不过是前进路上的尘埃，终将被更强的光芒照亮、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