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并肩作战（一）

“黄金女王号”庞大的钢铁身躯切开墨汁般浓稠的印度洋海水，如同一座移动的、由霓虹与罪恶浇筑的炼狱孤岛。上层甲板，衣香鬓影在虚假的香槟泡沫与靡靡爵士乐中流淌，贪婪的目光隐藏在优雅的面具之下。而在游轮最幽深的核心，被数米厚合金、多重能量力场和活体生物防御膜包裹的“衔尾蛇”拍卖场，才是今夜血腥盛宴的真正心脏。

空气里混杂着顶级雪茄的辛辣、稀有香水的甜腻，以及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属于天文数字财富与致命欲望的腥甜气息。巨大的单向透明天幕穹顶，如同深渊巨口，映照着幽暗死寂的深海。巨大的、散发着不祥磷光的变异水母，或长满复眼、利齿狰狞的深海巨兽阴影缓缓滑过，投下扭曲诡谲、不断蠕动变幻的光斑，笼罩着悬浮在中央拍卖台上、被幽蓝色力场光晕包裹的祭品。拍卖台如同献祭的祭坛，散发着不祥的吸引力。

慕容映雪蛰伏在贵宾包厢最前排的阴影里。一身哑光黑晚礼服如同第二层皮肤，铂金发髻被面具紧紧束缚，只余冰蓝色的眼眸在幽暗中闪烁，如同潜伏在冰层下的毒蛇。她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阵列，无声地掠过台上展示的“不存在之物”——染血的失落王冠、在培养液中蠕动的禁忌生物胚胎、足以让大陆架震颤的次声波武器核心……每一次落槌都伴随着令人窒息的财富转移。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节奏却冰冷如机器，与紧绷的神经同步。

目标尚未出现。加密通讯器死寂，但她与“幽灵”的意识链接如同紧绷的弓弦，监控着场内每一丝异常的电磁涟漪、能量波动和潜伏在宾客心跳下的杀意。南宫栖云在哪个阴影里？他的“寂灭”小队是否已化作游轮的一部分？“Z”的猎犬，又潜伏在哪片黑暗的角落，舔舐着獠牙？

“各位尊贵的来宾！”拍卖师的声音因亢奋而扭曲，带着催眠般的魔力，“接下来这件拍品，将是点燃新纪元的火种，亦是焚毁旧世界的业火！它是力量，是禁忌，是……未来本身！编号13——‘深蓝之心’核心能量模块！”

嗡——！

幽蓝色的力场光晕瞬间暴涨！拍卖台中央，一个由多层脉动着生物电纹路的能量屏障构成的立方体缓缓升起！立方体核心，一枚仅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深邃如宇宙奇点、变幻如活体星云的幽蓝晶体静静悬浮！那光芒不再是研究所记忆中的稳定，而是带着一种躁动不安、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的恐怖能量波动！正是“深蓝之心”核心！剥离了外壳，赤裸裸地展现着它纯粹而狂野的本质！

整个拍卖场陷入一种被扼住喉咙般的死寂！贪婪、狂热、恐惧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射线，聚焦在那幽蓝的核心上！连穹顶上游曳的巨兽阴影，都仿佛被这毁灭性的光芒吸引，发出无声的嘶吼，巨大的吸盘重重拍打在透明穹顶上，留下恶心的黏液痕迹。

慕容映雪冰蓝色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心脏如同被无形巨手攥紧！目标出现！她全身的肌肉纤维瞬间绷紧至极限，每一根神经都化为待发的弓弦。

“起拍价——十五亿欧元！”拍卖师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二十亿！”

“三十亿！”

“五十亿！”

疯狂的竞价如同决堤的洪流！数字如同失控的火箭般飙升！电子报价牌的闪烁频率令人眼花缭乱，每一次跳动都代表着足以颠覆一个小型文明的财富！空气被贪婪点燃，温度飙升！

慕容映雪纹丝未动。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冰锥，死死钉住那躁动的幽蓝核心，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扫描着全场每一个可疑的波动。她在等待，等待南宫栖云先出手，也等待混乱的契机。

“八十亿！”一个经过多重扭曲、如同金属摩擦的沙哑声音从顶层包厢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是之前拍下禁忌胚胎的匿名者！

竞价声出现了短暂的真空。八十亿，如同冰冷的银河横亘在众人面前。

拍卖师高高举起的槌子即将落下——

“一百亿。”

一个冰冷、平稳、却如同绝对零度般冻结一切的声音，清晰地从侧翼包厢响起。没有变声器，是南宫栖云本人！那声音带着一种碾碎蝼蚁般的漠然，瞬间将场内的狂热冻结成冰！

慕容映雪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穿透单向玻璃的阻隔，仿佛能刺入南宫栖云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倒映着幽蓝核心的黑眸！他终于出手了！一出手便是碾压性的、宣告所有权的姿态！

全场哗然！一百亿！这已非竞拍，而是力量的宣言！

沙哑声音的包厢陷入死寂，随即爆发出一阵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充满怨毒的能量干扰杂音！但终究没有再报价。

“一百亿，第一次……”拍卖师的声音因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

慕容映雪的心沉入冰海！硬拼绝无胜算！必须制造混乱！在拍卖师喊出“第二次”的瞬间——

“动手！”慕容映雪的意识指令如同冰冷的闪电，劈入通讯频道！

轰！轰！轰！轰！

拍卖场穹顶四个关键节点猛地爆发出比太阳更刺眼的致盲强光和足以撕裂耳膜的次声波震荡！瞬间，毁灭性的白光与无形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场！昂贵的玻璃器皿纷纷炸裂，装饰物粉碎，脆弱的人类感官瞬间被剥夺！

“呃啊——！”

“我的眼睛！耳朵！”

“保护核心！最高防御！”

凄厉的惨叫、惊恐的哀嚎、安保人员变调的嘶吼混杂成地狱的乐章！衣冠楚楚的猎食者们瞬间变成了瞎眼待宰的羔羊！拍卖台上保护核心的幽蓝力场剧烈波动、闪烁，如同风中残烛！慕容映雪的“暗影”小队精准干扰了力场节点！

混乱！唯一的生机！

慕容映雪如同融入阴影的夜蝠，在强光爆闪的刹那便已从包厢弹射而出！动作快得超越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黑色的身影在混乱的光影和翻滚的人体中穿梭，如同死神的镰刀划破空间，直刺中央拍卖台！目标——那躁动的幽蓝核心！

指尖距离剧烈波动的能量力场边缘仅有毫厘——

嗖！嗖！嗖！嗖！

数道灼热得仿佛来自恒星核心的赤红色能量光束，如同地狱毒蛇的信子，从拍卖场高处几个绝对死角激射而下！目标精准无比——并非慕容映雪，而是直指那毫无防备、力场濒临崩溃的幽蓝核心！角度刁钻，时机狠辣，显然是算准了混乱的巅峰时刻，要彻底毁灭这禁忌之物！

“Z！”慕容映雪瞳孔骤缩成一点！是“暗网议会”的毁灭者！他们要的不是抢夺，而是彻底的湮灭！

她强行扭转身体，试图用身体撞击最近的干扰节点，但距离太远！光束太快！那毁灭性的光芒已映亮了她冰蓝色的瞳孔！

就在这千钧一发、核心即将被熔毁的瞬间——

嗡——！！！

一股狂暴到扭曲空间的无形力场冲击波，如同从深渊中咆哮而出的巨兽，猛地从慕容映雪侧后方爆发！精准无比地、野蛮地撞在那几道致命光束上！光束轨迹瞬间被扭曲、撕裂、偏折，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毒蛇，险之又险地擦着能量立方体边缘掠过，将后方坚固的合金墙壁熔穿出深不见底、流淌着岩浆的孔洞！

慕容映雪猛地回头！

只见南宫栖云如同破开混沌的战神，已不知何时冲到了拍卖台下方！他高大的身影在混乱的光影中巍然矗立，手中紧握的银色圆筒装置“相位湮灭器”筒口蒸腾着幽蓝的能量蒸汽！他深不见底的黑眸燃烧着从未有过的、近乎实质的暴怒杀意，死死锁定光束射来的阴影角落！

他出手了！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保住那禁忌的“火种”！

两人的目光在爆炸的闪光和弥漫的烟尘中瞬间碰撞！没有言语，没有交流，只有一种在毁灭边缘被迫形成的、冰冷如钢铁般的杀戮同盟！

“力场节点！九点钟！黑色生物耦合器！”慕容映雪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穿透混乱的噪音（她知道他一定能捕捉到！）。同时，她的身体没有丝毫停滞，如同离弦之箭再次扑向核心！机会稍纵即逝！

南宫栖云的反应快如鬼魅！甚至没有一丝思考的延迟！“相位湮灭器”瞬间调转，一道凝聚到极致的幽蓝死光如同咆哮的怒龙，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贯穿了慕容映雪所指的那个搏动着恶心血管的黑色生物耦合器！

“噗嗤——轰隆！”

耦合器如同被捏爆的心脏般炸裂，喷溅出墨绿色的腥臭液体！保护“深蓝之心”的最后能量力场发出一声哀鸣，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彻底消散！

幽蓝的、躁动不安的核心，赤裸裸地、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充满杀意的空气中！

“拿到了！”慕容映雪眼中寒芒爆射，指尖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即将触碰到那散发着毁灭性诱惑的核心！

然而——

砰——！！！

一声沉闷到震碎灵魂的枪响！并非能量武器的尖啸，而是反器材级电磁加速狙击弹撕裂真空的次声波咆哮！声音的来源仿佛来自地狱的缝隙，完美地融入了现场的混乱噪音！但慕容映雪那被无数次死亡淬炼出的直觉，让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子弹的目标，不是她！

是正背对着子弹射来方向、刚刚完成致命一击、身体处于绝对力量真空期的南宫栖云！角度刁钻到违背物理常识，时机狠辣到算尽了他每一丝肌肉的颤动！这绝对是“Z”麾下最顶尖的“抹除者”的必杀一击！目的明确——狙杀“深渊”之主！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空间权衡！

保住他！他死了，“深蓝之心”你也带不走！“深渊”的报复会撕碎一切！他活着才能分担“Z”的火力！这个冰冷到极致的算计念头，混合着一种更原始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毁灭冲动，如同狂暴的电流瞬间驱动了她的身体！

她扑向核心的动作在万分之一秒内被强行逆转！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从侧面击中，以一种超越人体结构极限、近乎自毁的姿态和速度，猛地拧身回撞！

“噗嗤——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细微脆响！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从左肩胛骨下方轰然炸开！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击！恐怖的冲击力将她整个人像破布娃娃般狠狠掼飞出去！温热的、带着铁锈腥甜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礼服，并迅速在冰冷的地面蔓延开来！是特制的穿甲弹！若非最高等级的纳米级自修复液态装甲吸收了大部分动能并瞬间硬化抵御穿透，这一枪足以将她拦腰打断！

即便如此，肩胛骨碎裂的剧痛、内脏震荡的翻江倒海、以及瞬间的失血眩晕，让她眼前猛地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痛哼从紧咬的牙关中溢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右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指尖距离那悬浮的、躁动的幽蓝核心，终究徒劳地定格在咫尺之遥！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南宫栖云如同被冻结的雕像，猛地转过身！他刚刚用“相位湮灭器”将侧面扑来的一个半机械改造体轰成了分子尘埃。深不见底的黑眸，在转身的刹那，如同遭遇了宇宙级的伽马射线暴，瞬间被眼前的情景彻底贯穿、粉碎！

单膝跪地、左肩后背炸开一个狰狞血洞、暗红液体汩汩涌出、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的慕容映雪！面具下紧咬的、已渗出鲜血的唇角！额角瞬间密布、在幽蓝光芒下闪烁着冰冷光泽的冷汗！还有那双冰蓝色眼眸中因剧痛而短暂涣散、却依旧死死盯着“深蓝之心”的……近乎绝望的执着！

她……替他挡下了那必死的一枪？！

这个认知，如同亿万颗反物质炸弹同时在南宫栖云精密如同光脑般运转的思维核心中引爆！比“深蓝之心”的能量暴走更狂暴！比他推演过的任何“剧本”都要荒谬绝伦！一种名为“错愕”的、从未有过的、足以颠覆他所有逻辑的空白，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算计！他那双如同亘古寒渊般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震骇”的裂痕！瞳孔收缩到了极限，甚至能看清她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眼睫！

这刹那的空白与震骇，只持续了不到千分之一秒！

“夜影！核心！”南宫栖云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冰冷平稳，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失控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哑咆哮！这声音甚至压过了场内的爆炸和警报！他没有去扶她，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关怀！右手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一把粗暴地攫取了那悬浮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幽蓝核心，塞进腰间的隔绝容器！同时，左手近乎狂暴地拍下了腰间一个猩红色的、刻着骷髅标记的按钮！

嗡——轰——！！！

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足以扭曲光线、撕裂金属的狂暴力场冲击波，以南宫栖云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灭世海啸，将周围扑上来的安保、改造战士甚至部分合金结构如同纸片般狠狠撕碎、抛飞！刺耳的警报瞬间拔高到足以震碎普通人大脑的极限尖啸！

“走！！！”南宫栖云的声音如同雷霆！他左手如同烧红的铁钳，猛地抓住慕容映雪没有受伤但此刻也因剧痛而绵软无力的右臂！巨大的力量近乎残忍地将她从血泊中硬生生拽起！慕容映雪闷哼一声，剧痛让她眼前彻底陷入黑暗，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只能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被他拖曳着向前冲！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慕容映雪涣散的目光扫过南宫栖云抓住她手臂的那只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白色，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虬龙，甚至……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极其细微的、近乎痉挛般的颤抖！

混乱的、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拍卖场在他们身后急速退去，被狂暴的力场和爆炸吞噬。枪声、爆炸声、濒死的哀嚎交织成毁灭的交响。南宫栖云拖着她，如同拖着半具残破的躯体，在血肉横飞、能量乱流肆虐的通道中强行冲锋，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肢体和滚烫的金属碎片上，目标直指那幽暗的、如同巨兽喉咙的紧急撤离通道。

左肩的伤口如同被烙铁反复灼烧，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慕容映雪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冷中沉浮。南宫栖云那冷硬如万年玄冰的侧脸轮廓，和他眼底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如同被重创的精密仪器般残留的震骇裂痕，如同最后的影像，烙印在她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

那瞬间的空白……那无法抑制的颤抖……是……错觉吗？

这个疑问，如同“深蓝之心”那躁动的幽蓝光芒，在她沉入黑暗的意识中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无边的剧痛和冰冷的虚无彻底吞没。而南宫栖云拖着她狂奔的手臂，那异常紧绷的肌肉和失控般的力量，似乎也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