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眼见为实

死寂的囚室中，唐三缓缓抬起头。

那张曾经写满坚毅与自信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灰败。

“反神领域”的影像，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神魂的最深处。

他所认知的一切，他为之奋斗的一切，都被那诡异的“消失”动摇了根基。

“吱呀——”

囚室的门被无声地滑开，投射进一道明亮的光。

凌夜站在门口，并未穿着那身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帝王礼服，而是一身简洁的黑色作战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

“走吧，唐三。”

凌夜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邀请一位老友出门散步。

“带你去看看，你曾经誓死守护的世界，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能量构成的镣铐自动锁上了唐三的手腕，没有冰冷的触感，却能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海神神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压制，连一丝一毫都无法调动。

他成了凡人。

走在帝都“真理之城”的街道上，唐三的沉默愈发深沉。

这里没有马车，没有尘土飞扬的道路。

一辆辆造型流畅的金属载具，在离地半尺的空中无声穿梭，沿着由光带构成的轨迹，井然有序。

天空是纯净的蓝色，看不到一丝杂质。

街道两旁的建筑高耸入云，表面是光滑的银色合金，巨大的全息光幕上，播放的不是通缉令或帝国法令，而是最新的科学讲座预告和公共文化设施的开放时间。

唐三用他那属于神的洞察力，去观察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他试图从他们的脸上，寻找到一丝一毫的麻木、恐惧或是被压迫的痕迹。

然而，他失望了。

他看到的，是行色匆匆却眼神明亮的学者，是三五成群、热烈讨论着某个问题的年轻学生，是带着孩子、满脸笑容走向公园的父母。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他从未在斗罗大陆的平民脸上见过的东西——希望。

一种对未来充满确定性的、昂扬的希望。

这里没有乞丐，没有卫兵，更没有魂师贵族对平民的颐指气使。

“繁华的表象之下，一定隐藏着更深的黑暗。”

唐三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套说辞，曾是他用来批判武魂殿统治的利器。

凌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停下脚步，指向不远处一座穹顶建筑。

“那里，是帝国的‘武魂觉醒及优化中心’，每个年满六岁的帝国公民，都会在那里完成他们人生的第一次蜕变。”

唐三的心猛地一跳，跟了上去。

大厅内，人头攒动，却不显嘈杂。

数十个家庭正带着自己的孩子，在智能终端的指引下排队等候。

凌夜带着唐三，走进了一间可以直接观察觉醒室的观察间。

玻璃的另一侧，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弱胆怯的小男孩，正紧张地将手按在一颗水晶球上。

水晶球亮起微弱的光芒，旁边的仪器屏幕上，跳出一行冰冷的数字。

“先天魂力：0.5级。武魂：镰刀。评定：无魂师培养价值。”

男孩的父母，脸上瞬间布满了失望与痛苦。

这是他们早已预料，却又不愿接受的命运。

在旧时代，这个孩子的人生，已经被宣判。

然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只是温和地拍了拍男孩的头，随后在控制台输入了一连串指令。

“诊断结果：第二武魂经络先天性萎缩。启动‘基因序列微调’方案，能量级数：三级。”

一道柔和的绿色光柱从天花板降下，笼罩了男孩。

男孩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反而露出了一丝好奇。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请再次测试。”

男孩怯生生地再次伸出手，按向水晶球。

嗡——

这一次，水晶球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夺目的光辉几乎充满了整个房间。仪器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最终定格。

“先天魂力：3级。评定：具备魂师培养价值。”

男孩的父母，先是愣住，随即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观察室内，唐三僵立当场。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屏幕上的数字，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寸寸地碾碎。

魂力！

那是天定的，是血脉的传承，是神祇的恩赐，是决定一个凡人命运的、不可逾越的天堑！

一个人的天赋，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这是斗罗大陆万年不变的铁律！

可现在，凌夜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技术，轻而易举地……改变了命运。

他曾经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甚至不惜发动战争，想要建立一个让所有魂师都能有尊严地活下去的世界。

而凌夜，直接釜底抽薪。

他没有去改变魂师的地位，他直接改变了“人”。

他让每一个平民，都有了成为魂师的可能。

一种更彻底，更公平，也更可怕的方式。

“你看到了吗，唐三？”

凌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带任何情绪。

“你所坚持的，是维护天才的特权，让强者愈强。而我所做的，是赋予弱者选择的权利，让每个人都有机会触摸星辰。”

“告诉我，我们两个，谁才是真正的……在拯救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