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炸着毛跳上唐三肩头,尾巴尖指着槐树林:“喵——后山禁地的方向。“
林幽然将符纸收进袖中,声音沉得像铅块:“明天天亮,我们去后山。“
唐三握紧掌心的光珠,新生的残魂在他手心里轻轻跳动。
月过中天时,唐三在宿舍窗台上摸到了那枚避煞玉佩。
林幽然的字条压在底下,墨迹未干:“子时三刻,后山入口松树下。“他捏着玉佩,凉意顺着指腹爬进血脉,玉质青灰,雕着简化的八卦纹,背面还刻着极小的“镇“字。
窗外,小舞的影子在隔壁窗纸上晃了晃,接着是戴沐白压低的咳嗽声。
“阿三,走不走?“小舞的声音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夜露的湿润。
她总爱把“唐三“叫成“阿三“,尾音轻得像羽毛,可此刻那羽毛却裹着团火。唐三知道,自从上周小奥被抬进医疗室,她就没睡过整觉。
唐三把玉佩塞进内襟,指尖在魂导器上顿了顿。
蓝银草的根须在袖口蠢蠢欲动,自从变异成噬魂蓝银,它们对阴气的敏感程度比阴阳眼还甚。
他推开窗,月光正落在小舞发间的兔毛发带上,绒毛被夜风吹得微微颤动,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戴沐白靠在对面墙根,玄龟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见他出来,无声地比了个“走“的手势。
后山的守卫每隔半柱香巡逻一次。
唐三记得清清楚楚,上周他和小舞为了找治疗昏迷学员的草药,在这儿蹲了三个晚上。
此刻他带着两人贴着岩壁走,松针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像有人在耳边撒了把沙。
“奇怪。“小舞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她的手温得反常,“刚才那棵歪脖子松树,我们是不是见过?“
唐三抬头。
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原本该在三十步外的老松树此刻就立在眼前,树皮上的刀刻痕迹,是他上周做的记号,歪歪扭扭的“唐“字还在。
他的后颈泛起凉意,阴阳眼在眉心发烫。
“闭眼。“他轻声说,小舞和戴沐白立刻照做。
唐三睁开阴阳眼,空气里浮动的不再是普通的雾气,而是淡紫色的怨气,像无数条细蛇在他们周围缠绕。
那些蛇尾扫过石壁时,原本的青灰色岩石竟浮现出暗红的血字:“回头是岸“。
“鬼打墙。“唐三的声音比山风还冷。
他见过林幽然画的《阴阳志》,里面说鬼打墙是阴灵用怨气扭曲空间,让人在方寸之地循环。
可学院后山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符老鬼说的棺材,难道就在这儿?
“那现在怎么办?“小舞的手攥紧了他的衣袖,指节发白。
她平时总爱说“本魂师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把脸往他肩后藏了藏。
唐三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喷在颈侧,带着点甜津津的桂花糖味,她准是在出发前偷偷吃了奥斯卡给的棒棒糖。
戴沐白的玄龟甲突然亮起黄光。
他没闭眼,正盯着前方的树影:“你们看。“
一道身影从树影里踱出来。
高瘦,穿黑白相间的长袍,腰间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
最诡异的是那张脸,本该是眼睛鼻子的地方,全是一片空白,像被人用墨汁涂过又擦净,只留混沌的底色。
“又来三个送命的?“声音沙哑,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小舞倒抽一口凉气,后退半步,却被唐三拽住手腕。
他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得飞快,像只撞在网里的蝴蝶。
“别怕。“唐三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的茧,是练柔术时磨出来的。
他的阴阳眼看得清楚,这东西没有实体,只是团怨气凝成的执念体。“它靠扰乱空间维持鬼打墙,打断它的节奏就行。“
白无常的锁链突然绷直,“刷“地缠向戴沐白的脚踝。
戴沐白早有准备,玄龟甲魂力爆发,黄光裹着他的拳头砸向锁链。
可那锁链像活物似的避开,转而缠向小舞的腰。
“阿三!“小舞尖叫一声,身体却突然软成一滩水,是柔骨魅!
她的腰肢像柳枝般扭转,锁链擦着她的发梢划过,带落两根兔毛。
白无常的空白脸转向她,锁链再次扬起。
“现在!“唐三低喝。
他的第四魂环在脚下亮起幽蓝光芒,噬魂蓝银草从地底下窜出来,根根都像淬了毒的蛇,缠住白无常的锁链。
小舞趁机翻身跃起,柔术·空翻踢准确踢中白无常的“肩“,那团怨气凝成的身体被踢散了些,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锁链核心。
戴沐白的拳头终于砸中了目标。
玄龟魂力的轰鸣震得松针簌簌落下,锁链“咔“地断裂成两截。
白无常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体开始消散,怨气蛇群像被踩碎的蛛网,“唰“地缩回石壁缝隙里。
鬼打墙破了。
三人站定,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了雾。
月光透过雾气,像蒙了层毛玻璃。
小舞扶着树干喘气,发带歪到耳后,兔毛上沾着松脂。
戴沐白揉着发疼的拳头,玄龟甲的黄光渐渐暗下去:“这鬼东西......比想象中弱。“
“不是弱。“唐三蹲下身,指尖划过地上的锁链碎片,那根本不是金属,是怨气凝实的。
他抬头时,雾气里传来细碎的笑声。
“哥哥,陪我玩嘛......“
声音稚嫩,像三四岁的小娃娃。
小舞的耳朵动了动:“是......是从前面传来的?“
三人对视一眼。
唐三摸了摸内襟的避煞玉佩,触手生温,刚才的战斗中,它一直安安静静的。
他抽出袖中的小匕首,蓝银草在掌心盘成小蛇。
雾气越来越浓,前方的树影渐渐变成飞檐的轮廓,有腐臭的水味混着雾气钻进来,像......像久未干涸的枯井。
“走。“唐三说。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被雾气吸走,变得闷闷的。
小舞把发带重新系好,兔毛在雾气里泛着微光。
戴沐白走在最后,玄龟甲的黄光重新亮起,像盏小灯。
孩童的笑声还在前方飘着,时远时近。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雾气更深处,一口枯井的井沿上,几枚青灰色的指印正在慢慢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