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

七只狼MCN集团的会议室内，混合着几抹高级皮革和昂贵香水的味道。

长条会议桌旁围坐的人，个个衣着光鲜，神情自若，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松弛感。

陆远坐在右手靠前的位置上，漫不经心的听着市场部总监语调激昂的汇报着本季度的骄人战绩：“这得益于我们深度优化供应链策略，让合作商户的产品成本结构得到显著改善，整体毛利率提升超过百分之三十！用户转化率……”

“改善？”一个声音突兀的打断了总监的慷慨陈词。

所有的目光，带着惊诧与审视，瞬间聚焦在了突然说话的陆远身上。

陆远站了起来，冷声说道：“用工业色素代替天然果蔬粉？用临期甚至过期原料替换新鲜食材？再配合我们流量倾斜的虚假带货宣传，制造出爆款的假象？这叫改善吗？”

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很快，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陆总，求求您跟品控部门反映反映吧，俺们家祖传三代的卤汁方子啊，真材实料，可公司，公司非要逼俺们用那便宜十倍的化学香精料包，说是为了降低成本增加市场竞争力，可这丧良心啊，我们要是不用，你们品控部门就不给我们的产品安排带货……”

会议室里顿时落针可闻。

陆远的目光，看向了坐在长桌C位的那个男人身上。

董事长徐天雄。

他靠在高背真皮座椅里，像一尊不动如山的佛。

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右手拇指，缓慢地一圈又一圈的捻动着左手拇指上那只温润的帝王绿扳指。

“徐董。”陆远凝望着徐天雄，说道：“你告诉我，公司财报上那些漂亮的数字，是用多少消费者的信任和健康堆出来的？钱是好东西，但不能赚丧良心的钱。”

徐天雄眼神狠辣的望着陆远，说道：“陆远，你跟我谈良心？你配跟我谈良心吗？你的手段可比我黑的多，咱们旗下那些主播，哪个不怕你？咱们七个创始人里，就属你他妈的心最黑！”

陆远眼神平静的望着徐天雄，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每个人都有做人的底线，只要我还担任七只狼的副总裁，食品这一块，我就不允许你们乱搞。”

“那好！”徐天雄站起身，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副总裁了。”

没有冗长的解释，没有虚伪的挽留，甚至没有给陆远再开口的机会。

这句话就是最终判决。

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暴怒的董事长和孤身站立的陆远之间逡巡。

“好。”陆远看了徐天雄一眼，这一刻，他哀莫大于心死。

他没有争辩，只是极其缓慢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电梯下行，陆远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徐天雄那句‘就属你他妈的心最黑！’彷佛还在耳边萦绕。

是啊，当初为了扩张，为了流量，为了所谓的狼性，他做过多少在灰色地带游走的事？

打压过多少小主播？用过多少不光彩的手段？

他以为自己是规则内的猎手，却没想到，当规则本身腐烂时，他那些狠辣的手段，此刻都成了徐天雄手里的武器。

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弃感几乎将他淹没。

穿过奢华的大堂，走出集团大厦，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片繁华景象。

但这一切在陆远眼中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喧嚣的噪音。

心灰意冷。

这四个字像是一盆冰水，将他从头顶浇灌到了脚底。

他为之倾注心血甚至不惜弄脏双手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最终却因他不愿触碰那条最肮脏的底线而将他驱逐。

他曾经坚信的商业逻辑，在赤裸裸的逐利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虚浮，灵魂像是被抽离了躯壳。

城市的霓虹灯开始亮起，闪烁的广告牌上滚动着七只狼旗下网红们光鲜亮丽的笑容，推广着那些由劣质原料制成的爆款食品。

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着。

他茫然的看着对面，巨大的LED屏幕上正播放着七只狼最新的宣传片，激昂的音乐，炫目的剪辑，描绘着一个由他们引领的美好消费时代。

“嘀！！！”

一阵尖锐到撕裂耳膜的汽车喇叭声，如同惊雷般在他身侧不到两米的地方炸响。

陆远茫然的转过头，视野瞬间被一片急速膨胀的白色光海淹没。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像被瞬间压缩成了一个奇点。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撞击和疼痛，只有一种极致的失重感，仿佛灵魂被抽离了出来，投入了一片高速旋转的漩涡里……

痛！

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晃了晃疼痛欲裂的脑袋。

视野先是一片模糊，之后大片刺眼的白光让他本能的眯起了眼。

光。

好强的光。

他下意识的抬手想挡，动作却异常笨拙。

指尖触到的布料，不是昂贵的西装，而是一件带着明显化纤质感的平价裤子。

他愕然的低下头，视线终于艰难的聚焦。

他终于看清了，他正身处无数补光灯之下，在他面前，是一个演讲台。

台下，是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带着好奇、探究或是纯粹看热闹的表情，在昏暗中影影绰绰。

他甚至还瞥见几张熟悉又遥远的轮廓。

那好像是他的大学同学？！

再往前看，正前方几米开外，几张桌子拼在一起，铺着俗气的红色绒布。

桌后坐着几个人，正面带微笑的望着他。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戴着金边眼镜，脸上挂着那种陆远在后来的生意场上见过无数次的程式化微笑，笑道：“陆远同学？别紧张，请开始你的创业计划演讲。”

陆远僵在原地，只觉一阵眩晕感袭来，他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想要抓住点什么稳住身体，指尖却碰到了一个带着金属质感的东西。

话筒。

一支固定在支架上的演讲话筒。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紧握话筒的手，那是一只年轻的手，指节分明，细皮嫩肉，皮肤紧致。

“呼……呼……”

他听到了自己粗重的的喘息声通过面前的话筒被清晰地放大，带着电流的嘶嘶杂音，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礼堂里。

台下那些年轻面孔上的好奇神色更浓了，甚至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这一幕他太熟悉了。

这是他大二参加中海大学创业大赛时的场景。

他竟然回到了十年前？

他攥着话筒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疼痛感太真实了。

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老天爷，你这是打算让我弥补前世的过错吗？”陆远仰望着大礼堂的天花板，眼神里写满了震撼之色。

“陆远同学，请开始你的创业演讲。”又一位老师催促道。

就在这时，陆远脑海里响起了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检测到宿主有想改变直播乱象的念头，按照宿主想法开启定制系统……】

【系统加载中，1%……16%……27%……】

“什么东西？”陆远愣住了。

【75%……89%……100%】

【叮。】

【神豪打赏图鉴系统，启动。】

【宿主：陆远。】

【年龄：19岁。】

【能力：星辉图鉴。】

【新手指引：请使用技能星途推演，对任意一名主播进行潜力探测。】

【星途推演：消耗10点星辉值，可在任意直播间使用该技能可对主播进行潜力分析。】

【初始赠送50点星辉值。】

系统提示音结束，陆远的脑海里迅速出现了一个深蓝色的科技界面。

这个界面像是一个粗糙的养成页游界面，很多板块都没有解锁。

“神豪？打赏？主播？”陆远的大脑还有些混沌。

那名戴着金边眼镜的老师看到陆远还在发愣，不由说道：“陆远，请开始你的创业演讲吧。”

创业演讲……

陆远收敛思绪，心情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他前世的创业演讲是打造远航音乐，结果不光没赚钱，还赔了一百多万，幸好直播风口出现，他才算是咸鱼翻身。

重活一世，他想尽他所能打压直播带货，助推娱乐直播，绝对不能再让商家的钱进入那些MCN的裤兜里了。

陆远梳理了一下思绪，将手里的商业企划书搁置在一边，很认真的说道：“我的创业项目是，利用咱们大学充沛的资源打造国内最顶级的MCN公司。”

“？”台下的领导顿时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创业项目不是建立远航音乐工作室吗？”台下，校领导冲着陆远的指导老师怒道。

陆远的指导老师一边擦汗一边颤声说道：“对啊，我也不知道这小子发的什么疯，他没按计划来啊。”

“今年，是直播行业迅速崛起的一年，随着网络越来越发达，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变得越来越淡薄，直播，会和电商一样成为下一个互联网风口。”陆远振振有词的说道：“明年，直播行业必然井喷，一个条件不错的女生在镜头前扭一扭屁股，收入可能就会超过在座的所有人。”

“如果在我们中海大学的传媒学院、文学院、艺术学院选拔有潜力的主播，然后组成由高学历人员为核心的MCN公司，必然会发展成为全国最火的网红星工场，试想一下，好大哥们下班回到家，打开手机发现名牌大学的校花在给他们跳舞……”

“叉下去！给我叉下去！不成体统！真是不成体统！”负责本次创业大赛的副校长直接气的蹦了起来。

真是造孽啊，他们中海大学怎么收了一个三观如此不正的学生呢？

所以说嘛，招生前还是有必要去上柱香的。

都怪那个新来的招生办主任，口口声声说什么这是封建迷信。

这下好了，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