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的百达翡丽指针刚跳过下午三点，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
“谁让你进来的？”她头也不抬地在会议记录本上划下第三种颜色的批注，语气冷得像冰柜最底层那瓶没喝完的香槟。
“我来面试摄影师岗位。”男人的声音带着点喘息，像是跑了几层楼才到这间顶楼总裁办公室。他站在地毯边缘，影子斜斜地切进沈悦的视线。
她终于抬头。
琥珀色瞳孔、自然卷发、锁骨处一道淡疤——和简历上的照片对不上号。
“你叫陆景？”沈悦指尖敲了敲桌面，“资料显示你是自由摄影师，最近三个月没有接任何商业项目。”
“我在拍一组关于城市孤独症患者的作品。”他说话时喉结动了一下，衬衫领口有些皱，像是赶时间没整理好，“我知道你们要的是时尚大片，但我能拍出不一样的质感。”
沈悦挑眉，目光扫过他背着的相机包。金属挂件反射着窗外的光，在她桌角晃了一下。
“放下简历，你可以走了。”
“等等！”他突然往前半步，“我带了作品集。”
沈悦的手停在口红盖子上。三支不同色号整齐排列，她今天选了枚正红色，唇印已经浅了，但她不打算补妆。
“五分钟。”她摘下手套，露出腕间机械表盘的齿轮纹路。
陆景拉开拉链的动作很熟练，抽出一本黑色皮质相册。纸张翻动的声音清脆，像风掠过枯叶。
第一张照片是地铁站里蜷缩的男人，西装革履却满脸疲惫；第二张是凌晨便利店门口亲吻的情侣，女生高跟鞋断了一只；第三张是个小女孩趴在自动扶梯上看玻璃外的雪……
“这些都是真实场景？”沈悦的指甲轻轻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
“用胶片机拍的。”陆景的声音忽然低下来，“有几张是偷拍的，但我觉得这才是生活本来的样子。”
沈悦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你为什么想接这个项目？”
“因为……”他顿了顿，“我想证明给一个人看，我不是只会拍这种灰扑扑的照片。”
空气里飘着咖啡豆的香气，混着沈悦身上淡淡的木质调香水。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表边缘，像是在计算什么。
“我会安排试拍。”她合上相册，“但你要明白，这不是艺术展。”
“我懂。”陆景点头，转身时相机包擦过桌角，那个挂件掉在地上，叮的一声。
沈悦看着他弯腰捡起的动作，突然开口：“那个挂件，是谁送的？”
陆景愣住，握着生肖挂件的手收紧了些，“一个很重要的人。”
“哦。”她收回目光，拿起另一份文件，“记得准时参加试拍。”
门关上的瞬间，沈悦扯开真丝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空调吹得有点凉，但她的后背已经微微出汗。
她打开抽屉，锁着的订婚戒指压在一堆合同底下。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当时她也是这样冷静地拒绝了一个男人的求婚。
可刚才那一刻，她居然在想——如果那个挂件是自己送的呢？
办公室外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接着是脚步声远去。沈悦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穿着工装裤的年轻人穿过马路，他的头发在风里乱成一团，却意外地好看。
手机震动起来，林夏的信息弹出来：【听说你见了个新人摄影师？长得帅吗？】
沈悦没回，只是把口红重新涂了一遍。正红色在镜面留下一抹艳色，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而此刻的陆景正走在街角，手指摩挲着那个生肖挂件。2018年春节，他在画廊偶遇沈悦，那天她穿一件墨绿色真丝裙，手腕上是这只龙形挂件。
后来他悄悄买下了同款，挂在相机包上整整三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现在，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在见到沈悦的第一眼就心跳加速。
风吹过耳畔，带来远处工地的噪音。陆景低头看了眼手机，苏棠又发了条朋友圈：【有些人，注定不属于聚光灯下的舞台。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照片，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冷笑一声，删掉了对话框。可下一秒，手机又亮起来，是陈默的消息：【国际摄影大赛入围名单出来了，你的名字在最后一页。】
陆景停下脚步，望着天空发呆。云层厚重，像极了那天他第一次按下快门时的天气。
那时他还不会拍照，只是单纯觉得，某些瞬间值得被记住。
比如现在，比如沈悦坐在办公椅上的样子，比如她说话时眼神里的锋利与柔软交织的光。
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另一个值得记录的时刻，但他隐隐有种预感——
这场相遇，不会只是工作关系那么简单。
夜幕降临时，沈悦还在加班。会议室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显得格外冷清。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拍摄方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周明远的微信消息弹出来：【听说你找了个新摄影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聊聊合作？】
她没回，只是把方案关掉，换上了另一份合同。周明远一直在追求她，但她从未给过任何回应。
可今晚，她突然想起陆景离开时的那个背影。年轻、倔强，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就像当年那个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自己。
沈悦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璀璨，而她的心里，仿佛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
与此同时，陆景坐在工作室里，对着那台老式哈苏相机发呆。他刚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别以为你能取代我的位置。】
他认出这是苏棠的号码，却没有回复。只是打开抽屉，拿出一盒胶卷，里面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和沈悦在画廊的合影，那天她并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
他轻轻抚摸照片边缘，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不是吗？
当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相遇，谁能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悦不知道，陆景也不知道。
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场看似普通的合作，背后隐藏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