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断裂的周末
- 一觉醒来多了个神秘女儿
- 椰斌
- 3544字
- 2025-06-19 00:33:14
周五傍晚六点半,地铁站的人潮终于散去了一些。
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使劲儿爬楼梯,每一步都在跟膝盖里的咯吱声较劲。
老楼道里那股潮湿墙面,混着楼下饭馆的油烟味儿永远没变,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像极了我这个月的心情。
手里两个购物袋勒得手指生疼。左边是速冻饺子和泡面——程序员的生存标配,
右边可不一样,新鲜的肋排、姜蒜、还有瓶香醋,这周拼死拼活赶完项目,今晚非得给自己整顿糖醋排骨不可。
三楼拐角的声控灯又开始抽风,忽明忽暗把我影子切成好几段。
防盗门把手还挂着物业催缴单,边角卷得像片枯叶。我腾出两根手指刚戳到钥匙孔,防盗门旁边的消防栓,突然后面站起来两个人影。
“操!”
我吓得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楼梯扶手。购物袋“哐当”一声掉地上,酱油瓶子摔在台阶上炸开,红色液体顺着水泥缝往楼下流,像淋漓的伤口。
灯恰好灭了,黑暗里传来小女孩细弱的抽泣声。
“谁啊?半夜装神弄鬼……”我摸着墙壁按亮电灯开关,余光扫到满地狼藉的食材,心疼得直抽气,那排骨我挑了半小时。
灯光骤亮的瞬间,我看清了对面的人。呼吸突然卡在喉咙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台电钻在太阳穴打洞。
陈薇站在那儿,瘦得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散架。
五年不见,她眼乌青,头发随意扎着,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身上那件蓝白条纹 T恤洗得发旧,领口松松垮垮。
她旁边躲着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穿条洗得发白粉色连衣裙,怀里抱着只缺了块耳朵的泰迪熊。
小女孩怯生生探出半张脸,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我脚边蔓延的酱油渍。
“陈……陈薇?”我的声音抖得像刚跑完马拉松,“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回答,只是望着我。那眼神太复杂,有我看不懂的疲惫,
还有种奇怪的释然。我下意识就想关门,手刚摸到冰凉的门把,陈薇突然往前挪了半步。
“林默,好久不见。”她声音有点哑,
“这是丫丫。”
“我们早就结束了!”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五年!你消失五年现在跑来找我干什么?”
购物袋里的青菜滚到她脚边,她弯腰捡起来,叶子上沾着水泥灰。
“我知道这很突然,”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异常清晰,“但孩子是你的。”
“嗡”的一声,我脑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断了。
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退去,手脚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我死死盯着她,看她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发白,看她喉结上下滚动,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爸爸!”
小女孩突然从林薇身后钻出来,张开胳膊拦在我门前。
她个子还没门把高,踮着脚尖,两只小手死死撑着门板,小脸涨得通红。
这声“爸爸”像把烧红的锥子,直直扎进我心窝。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灭了,黑暗中传来邻居开门的“吱呀”声。
302的张阿姨端着菜盆探头探脑,楼上小伙子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好奇的脸。
“孩子都这么大了?”张阿姨的声音不大,却像高音喇叭似的在楼道里回荡。
陈薇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几张纸,塞到我手里。
最上面那张是出生证明,右下角的日期像针一样扎眼,正好是我们分手那个月。
“你疯了!”我把纸揉成一团扔地上,“陈薇你他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叔叔……”小女孩捡起地上的纸团,踮着脚尖递给我,“这是我的……出生证。”
我没接,眼睛死死盯着陈薇:“五年前你一声不吭消失,现在带个孩子回来就想认亲?找不到下家了是不是?”
“林默!”陈薇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圈瞬间红了,“你可以侮辱我,但别当着孩子面!”
“我……”
话没说完,门突然从外面推开。看门的王大爷领着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皱着眉头打量我们,
“又是你们!吵什么吵?整栋楼都听见了!”
警察叹了口气,掏出个小本子:“身份证出示一下。接到群众报警说有人扰民。”
去警局的路上,小女孩一直偷偷看我。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她的小手试探了好几次,
每次快碰到我手指又猛地缩回去。警局调解室的日光灯惨白惨白的,金属椅子坐着冰屁股,墙上的“调解促和谐”几个字特别刺眼。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年轻警察转着笔,看看我又看看陈薇,“她带着孩子找你,说孩子是你的?”
我冷笑一声:“警察同志你觉得可能吗?五年前就分手了,现在冒出来个四岁孩子?”
“做亲子鉴定吧。”陈薇突然开口,声音平得像死水,“结果出来如果不是他的,我立刻消失,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
“好啊!”我一拍桌子站起来,“做就做!我倒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样!”
这话喊得挺硬气,抽血的时候我腿直打转。小女孩坐在椅子上,
细瘦的胳膊递到护士面前,居然没哭,只是眉头皱得紧紧的,攥着拳头那姿势,跟我小时候打针一模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踹翻了什么东西。
等待结果的三个小时,比我任何一次代码评审都难熬。
医院走廊消毒水浓得呛人,电子钟的滴答声听得人心烦意乱。陈薇靠在对面墙上玩手机,手指机械地划着屏幕,眼神却瞟着别处。
小女孩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两圈,停在自动售货机前看了半天,又蹲在我脚边,用手指在地板上画圈圈。
“你叫丫丫?”我没话找话,声音还有些干。
她点点头,小声说:“已经四岁了。”沉默又开始蔓延。我掏出手机刷了半小时新闻,感觉像过了半辈子。
“叔叔,”她突然站起来,小手捏着张皱巴巴的纸,“能借你的笔用吗?妈妈说我要练习写字。”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支用了三年的黑色水笔。她接过去的时候,我看见她握笔的姿势——小指微微翘起,抵在纸边上。
血液“嗡”的冲上头顶。这个姿势,跟我一模一样。我爸说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握笔姿势,从小纠正我多少次都改不过来。
护士喊我们名字的时候,我腿软得差点站不起来。
报告递到手里,A4纸轻飘飘的,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最下面那行“99.99%确认生物学亲子关系”的黑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眼睛里。
“这…怎么可能……”我感觉喉咙被人掐住了,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陈薇接过报告,飞快扫了一遍,长长舒了口气。
她看起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眼眶红得吓人,嘴角却往上翘了翘。
“法律上你是她父亲。”她从帆布包里掏出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的长椅上,
“这是丫丫的抚养费卡,每个月3号存五千进去。”
“你要去哪?”我抓住她手腕,指节捏得发白,“你就这么走了?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用力甩开我的手,动作快得像触电:“丫丫晚上九点要睡觉,她喜欢喝温牛奶,不认生但怕打雷。明天我会把她的东西寄到你公司。”
“站住!”我想再抓她,却扑了个空。陈薇已经跑到走廊尽头,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噔噔噔”地响,像在逃命。
“陈薇!”我追到电梯口,眼睁睁看着电梯数字从3变成2,“你他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最后看我的眼神,复杂得像团乱麻,我却从中读出了一丝……解脱?
手机突然震动,收到条短信,陌生号码发来的:“每月3号打抚养费。丫丫暂时拜托你了。”
再打电话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忙音。
回到公寓楼下快十一点了,楼道里散落的食材还在地上,酱油渍已经发黑凝固,像丑陋的疤。
丫丫抱着她的泰迪熊,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小皮鞋踩在水泥地上没声音。
我掏出钥匙开门,屋里一股泡面味扑面而来。
桌上昨晚的外卖盒还没扔,沙发上堆着几件脏衣服,墙角的行李箱是准备下周出差用的,
三小时前,我的人生规划里根本没有“父亲”这两个字。
“爸爸……”丫丫突然拉我衣角,“地上脏。”
我这才发现她正盯着我脚边的青菜叶。小女孩蹲下去,小心翼翼捡起来放进垃圾桶。
她够不到厨余桶,踮着脚尖往上够,粉色连衣裙的裙摆垂下来,露出细细的脚踝。
我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似的看着她。这就是我女儿?那个我从未参与过的、突然冒出来的、活生生的小生命?
“咕噜噜……”她肚肚突然叫了一声,小女孩脸瞬间红了,低下头抠着小熊玩偶的耳朵。
我翻出冰箱里唯一像样的东西——半盒牛奶。
微波炉转了十秒,递到她手里。她两只小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眼睛却偷偷瞟我。
“那个……”我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晚上……就睡沙发?”
她点点头,抱着空杯子站在客厅中央,像个误入别人领地的小兽。
我从行李箱里翻出备用床单铺在沙发上,刚转身想去拿枕头,就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丫丫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只缺耳朵的泰迪熊。
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小眉头还是微微皱着,好像有什么心事。
厨房里传来水龙头,滴答滴答的声音,墙上的老旧挂钟指向十一点半。
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腿,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像阳光晒过的肥皂味。
“糖醋排骨……”她突然在梦里嘟囔了一句,小手在身侧摸索着什么,最后抓住了我的手指。
我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法。她的手很小,软软的,掌心还有点汗湿。
我的手指被她攥得紧紧的,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一直传到心脏某个柔软的地方。
城市霓虹在窗帘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映着地上发黑的酱油渍。
我望着天花板,感觉眼睛有点酸胀。陈薇,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问题像根刺,扎在我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慢慢移到墙上,沙发上的小家伙咂咂嘴,翻了个身,抱我手指抱得更紧了。我尝试着动了动,她立刻不满地哼唧起来。
得了,今晚我大概只能在地板上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