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离受阻,虐心升级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苏念棠蜷缩在暗室角落,听着锁链拖拽地面的声响。

三日前她刚撬开柴房墙砖,便被叶知柔带着侍卫围堵在回廊。那个素来温婉的丫鬟此刻眼尾吊起,踩着她手背将青砖碾碎:「苏姑娘不是要学鸟儿飞?怎么连墙根都没蹭出去?」

暗室铁门轰然洞开,沈昭宁的玄色衣摆扫过门槛。他手中的青铜油灯在墙面上投下狰狞阴影,映得苏念棠腕间红绳像条淌血的伤口。「本事见长。」他将油灯重重砸在石桌上,灯油溅出的火星落在她发间,「买通三个杂役,伪造腰牌,连后门守卫的作息都摸得清楚。」

苏念棠偏过头不看他,干裂的嘴唇渗出细小血珠。自狩猎场那夜后,沈昭宁的态度愈发阴晴不定。白日里他会派人送来补药,夜半却又醉醺醺踹开房门,将她抵在墙上质问「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此刻他指尖突然掐住她下巴,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脸上:「说,是不是和叶知柔联手算计我?」

「算计?」苏念棠突然笑出声,牵动后背鞭痕疼得眼前发黑。沈昭宁命人打的三十鞭还未结痂,新伤叠着旧疤,每次呼吸都像有火在皮肉间灼烧。她挣扎着吐出一口血沫:「侯爷倒是高看我,我不过是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剜肉剔骨罢了。」

沈昭宁瞳孔骤缩,袖中藏着的止血膏差点掉出。昨夜他在书房翻到母亲留下的手札,泛黄纸页上记载着当年聘礼之事——原来父亲在世时,确实有人在聘礼中动过手脚。可当他准备彻查,林婉仪却捧着药碗哭诉苏念棠「蛇蝎心肠」,叶知柔更是呈上所谓「私通证据」。

「还敢狡辩!」沈昭宁抽出腰间软鞭,鞭梢扫过她肩头的瞬间,却鬼使神差偏了半寸。鞭风卷起她一缕发丝,落在油灯火焰上化作灰烬。苏念棠望着他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幼时在街边见过的困兽,明明锋利的爪牙能撕碎一切,却困在方寸之地反复折磨自己。

鞭笞声混着粗重喘息在暗室回荡,沈昭宁每挥出一鞭,喉间便溢出压抑的低吼。苏念棠数到第十七下时,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又看见母亲染血的嫁衣。她咬着舌尖保持清醒,任由鲜血顺着嘴角淌进脖颈:「沈昭宁...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你连恨一个人都不敢光明正大。」

软鞭应声落地。沈昭宁踉跄着扶住石桌,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白。他望着苏念棠后背交错的血痕,突然想起狩猎场那日她扑来的模样——明明那么纤弱,却像只护崽的母兽般义无反顾。「来人!」他突然扯开嗓子,「传...传太医!」

「不必了。」苏念棠用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壁,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侯爷若真想我死,何必留这口气?」她摸索着从袖中掏出半块发霉的馒头,上面还沾着春桃偷偷抹的蜜糖:「我这条命,早在八岁那年就该还给沈家了。」

深夜的侯府万籁俱寂,沈昭宁守在暗室外的竹林里,望着药碗中沉浮的当归。自从苏念棠被关进暗室,他每日都要熬好药却不敢送进去。前日撞见林婉仪往药罐里撒朱砂,他掀翻了整桌膳食,却在对方晕倒后又鬼使神差传了太医。「少爷,叶知柔求见。」小厮的声音惊飞栖在竹枝上的夜枭。沈昭宁望着月光下晃动的竹影,突然想起苏念棠被拖走时,腕间红绳勾住了竹枝。那抹艳红在夜色中晃了又晃,最终还是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

叶知柔跪在书房外,额头抵着青砖:「侯爷,苏姑娘醒了。她...她在喊您的名字。」沈昭宁手中的茶盏应声碎裂,滚烫的茶水泼在他手背,却不及心口传来的刺痛。冲进暗室时,只见苏念棠将红绳缠在腕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在月光下喃喃自语:「娘,我疼...」「备热水,取金疮药!」沈昭宁将她抱在怀中,触到她后背黏腻的血痂时,喉咙像被铁钩钩住。苏念棠在昏迷中抓住他的衣襟,气息微弱:「沈昭宁...你放我走...」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咸涩的滋味混着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好,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走。」

然而破晓时分,林婉仪带着族老闯入侯府。当沈昭宁握着药碗推开暗室,却见苏念棠被铁链吊在房梁上,叶知柔举着沾血的匕首跪在地上:「侯爷明鉴,苏姑娘想刺杀侧夫人!」苏念棠垂着头,发间还沾着昨夜他为她梳理时留下的茉莉花瓣,嘴角却挂着嘲讽的笑:「沈昭宁,你看,这才是你最熟悉的侯府。」

沈昭宁的剑已出鞘三寸,却在听见族老咳嗽时僵在原地。林婉仪的父亲拄着拐杖上前,浑浊的眼珠扫过苏念棠:「此女留着终究是祸,不如...」话音未落,沈昭宁突然挥剑斩断铁链,将苏念棠稳稳接住。他望着怀中人苍白的脸,突然想起初见那日她在雨中倔强的眼神,终于下定决心:「即日起,苏念棠入住主院,由我亲自看管。」

暗室的门被重重关上,沈昭宁抱着苏念棠穿过回廊。晨光刺破云层,照在她腕间褪色的红绳上。他低头轻吻她发顶,在无人处低语:「棠棠,再信我一次。」而怀中的人始终闭着眼,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珠,像两簇将熄的火焰。

侯府深处,林婉仪攥着撕碎的密信冷笑。她望着铜镜中自己精心描绘的妆容,将一枚刻着沈昭宁生辰八字的桃木钉藏进锦盒。窗外玉兰花瓣纷飞,她对着虚空轻声呢喃:「妹妹,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呢。」

沈昭宁抱着昏迷的苏念棠穿过九曲回廊,晨露沾湿了他的衣摆。怀中的人轻得像片枯叶,每走一步,后背渗出的血便在他玄色衣襟上洇开深色痕迹。途经荷花池时,惊起的白鹭扑棱棱掠过水面,倒影里两人相叠的身影,竟像极了那年上元节,他偷偷带她去看花灯时的模样。

「侯爷!」林婉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您怎能将这等歹人带进主院?若是传扬出去...」话音未落,沈昭宁骤然转身,目光冷得能结出冰碴。林婉仪这才看清他怀中人事不省的惨状,精心描绘的柳眉微微颤抖,却仍强撑着上前:「妾身昨夜听到暗室异动,担心侯爷安危...」「够了!」沈昭宁的怒吼惊飞满池锦鲤,怀中的苏念棠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方才抱她时,指尖触到她腰间那道陈年旧疤——形状与母亲手札中记载的,当年毒酒瓷片划伤的位置分毫不差。喉结滚动了两下,他最终只抛下一句:「即日起,没有本侯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主院半步。」

主院厢房内,沈昭宁屏退所有下人,亲自为苏念棠擦拭伤口。温热的帕子触到她后背时,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那些狰狞的鞭痕像无数细小的钩子,一下下勾着他的心。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八岁那年,躲在屏风后偷看父亲将苏念棠的母亲强行带走,记忆里那抹鲜红的嫁衣,与眼前的血色逐渐重叠。「为什么不逃?」他轻声呢喃,将金疮药轻轻抹在伤口上,「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吃人的侯府?」昏迷中的苏念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虚弱却执拗:「因为...」她呓语着,睫毛上的泪珠滚落,「因为我要亲眼看着...沈家...」话音戛然而止,沈昭宁却感觉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

子夜时分,林婉仪的贴身丫鬟翠儿鬼鬼祟祟摸到主院墙角。她刚要撬开侧门,忽觉后颈一痛,整个人瘫软在地。沈昭宁拎着人丢进阴影里,目光冷如寒霜:「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再敢动她分毫,本侯定让她林家满门陪葬。」夜风掀起他的衣袍,月光下,他腰间玉佩刻着的「宁」字泛着幽光——那是苏念棠十五岁生辰时,悄悄放在他书房的礼物。

就在沈昭宁转身准备回房时,主院的青砖缝隙里,一抹微弱的荧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仔细查看,竟发现是半枚镶嵌着金丝的铜铃,铃身刻着与苏念棠母亲红绳上同样的莲花纹样。而在铜铃底部,刻着的「苏」字旁,赫然还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刻意想要掩盖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