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被建国叔和民警的惊呼打破。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灰尘和诡异的蓝色粘液气息,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
“彤彤!”王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向地上那小小的、冰冷的身体,手指颤抖着不敢触碰女儿青紫的小脸。绝望的悲鸣刺痛了每个人的耳膜。
“别动现场!”一名年纪稍长的民警厉声喝道,他脸色铁青,强压着震惊,迅速拔出了腰间的64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锁定着嵌在墙里、断臂扭曲、双眼翻涌着幽蓝光芒、依旧发出嗬嗬怪笑的“人”。另一个年轻民警也反应过来,拔出枪,手却在微微发抖,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所有受训的认知。
“千禧!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建国叔冲到张千禧身边,看着他赤红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又惊又怒又怕,“你…你怎么在这里?彤彤她…还有那墙里的东西…”
张千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暴戾和悲恸。他指着墙中的寄生者,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冰冷:“建国叔,警察同志,就是它杀了彤彤!我听到彤彤的叫声赶过来,就看到它…它掐着彤彤的脖子!我冲上去想救人,它还想攻击我,我情急之下推了它一把…它就撞墙上了。”他隐瞒了自己恐怖的力量和一拳轰碎对方手臂的细节,只说是“推”。地上的巨大脚印和墙体的恐怖裂纹需要解释,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推…推一把?”年轻民警看着那深陷墙体、布满蛛网裂纹的撞击点,又看看张千禧单薄的身体,满脸的难以置信。
“先控制那个…东西!”老民警经验丰富,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住唯一的“活口”(如果那还能算活口的话)。他和年轻民警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用随身携带的绳索进一步捆绑。
“嗬…吼!”墙中的寄生者濒死之际仍不合常理的扭曲着,仅存的左手猛地抓向靠近的民警!动作依旧迅捷诡异!
“砰!”老民警毫不犹豫地开枪了!子弹精准地射穿了寄生者的左肩!没有血液喷溅,只有一股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蓝色液体涌了出来!
寄生者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的幽蓝光芒剧烈闪烁,发出更加刺耳的怪叫,随后沉寂。
“快!捆结实点!这东西不对劲!”老民警心有余悸,刚才那一下要是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张千禧小同志,”老民警处理完寄生者(暂时用绳索将其连同嵌入的砖块一起死死捆住,并堵住了它的嘴),转向张千禧,表情严肃,“你是第一目击者,也是唯一与这个…行凶者有直接接触的人。请你配合我们回派出所做详细笔录。建国同志,还有这位女同志(指王姐),也请你们一起去做个见证。”
张千禧沉默地点点头。他看了一眼被白布盖上的彤彤小小的身体,心脏再次被狠狠揪紧。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丝融入体内的微弱绿意似乎感受到了他剧烈的情绪波动,微微悸动了一下,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清凉感,旋即又沉寂下去,如同幻觉。
派出所笔录室:
昏暗的灯光,老旧的木桌,墙上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陈旧纸张的味道。张千禧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对面是同为一个街道的民警老李和负责记录的年轻民警小赵。
问话持续了很久。李民警经验老道,问得极其细致:张千禧为什么出现在那条巷子?听到呼救声的具体位置和时间?冲进去后看到了什么?行凶者的状态如何?他做了什么动作?对方反应如何?碰撞的具体细节?他有没有受伤?以前认识行凶者吗?认识王大爷吗?王大爷发疯时他在场吗?等等。
张千禧的回答大部分是真实的,只是在关于自己力量和动作细节上做了模糊化处理(“太急了,记不清具体怎么撞的”,“我最近好像长身体力气就比较大”)。他重点描述了行凶者非人的状态:灰白的脸色、凸出的幽蓝眼睛、冰冷的力量、嘴角流下的蓝色粘液、以及那种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蓝色粘液?幽蓝的眼睛?”李民警眉头紧锁,手指敲着桌面。他和赵民警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描述,和今天早上接到的几起报案以及医院那边传来的零星报告,某些细节惊人地吻合!难道不是孤例?
就在这时,笔录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笔挺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着便装但眼神锐利、腰杆笔直的年轻人,一看就不是普通民警。
“李所长。”中山装男子对李民警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周主任!”李民警立刻站起来,态度恭敬。这位是近期市里组建的特殊事件应急办公室的周主任,级别很高,平时很少露面,今天竟然亲自来了!
周主任的目光落在张千禧身上,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他没有多问笔录内容,直接对李民警说:“李所长,这个案子和当事人张千禧,现在由我们办公室正式接手。现场物证、包括那个行凶者…的‘遗体’,也已经由我们的人接管。感谢你们的初步处置。”
“是!明白!”李所长立刻应道,没有多问一句。他知道规矩。
张千禧心中一凛。这么快就惊动了“特殊部门”?看来官方并非毫无察觉!而且动作非常迅速!
“张千禧同学,”周主任转向张千禧,脸上露出一丝尽量显得温和的笑容,“请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谈。放心,只是了解情况,不会为难你。”
市郊某处秘密研究所(临时征用):
张千禧被带到了一个戒备森严、外表看起来像废弃工厂的地方。内部却别有洞天,简单的隔间里摆放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仪器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的味道。
在一间明亮的观察室里,隔着厚厚的单向玻璃,张千禧看到了那个寄生者的“遗体”。
它被固定在一个金属解剖台上。几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的科研人员正在忙碌。尸体已经被初步解剖开。
周主任站在张千禧身边,指着里面,声音低沉:“如你所见,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了。”
玻璃内,科研人员正指着尸体的胸腔。心脏的位置,肌肉组织呈现一种诡异的金属灰白色,坚硬异常。而在心脏旁边,原本应该存在某种能量核心的位置(张千禧能模糊感知到残留的冰冷余韵),现在却是一个拳头大小、焦黑碳化的空洞!仿佛被某种极端的高温或能量从内部瞬间焚毁!
“我们的人赶到现场时,它就已经死了。”周主任语气凝重,“根据你的描述和现场痕迹,我们初步判断,它是在与你对抗后不久,体内的某种…‘能源核心’突然失控自毁。我们提取了它体表的蓝色粘液,分析结果显示,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具有高度生物活性和能量传导性的有机-无机复合物质。更关键的是……”
他顿了顿,看着张千禧的眼睛:“我们在它的大脑皮层和脊髓神经中,发现了一种极其微小的、类似晶体孢子的结构残留。它们似乎…在宿主死亡后迅速失去了活性并崩解了。我们怀疑,这就是导致宿主行为异常、力量暴增,甚至…被‘控制’的源头。”
张千禧的心脏狂跳起来!晶体孢子!这正是他昨晚在紫色陨石核心中看到的景象!官方已经研究到这个地步了!
“不止这一例,”周主任继续说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从昨天那场‘蓝色流星雨’之后,全国各地,包括本市,都陆续出现了类似的异常事件报告。轻者头晕恶心、皮肤出现蓝斑,重者力量暴增、精神狂躁、极具攻击性,甚至…像这个一样,眼睛呈现幽蓝色。我们称之为‘寄生体’事件。”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千禧:“张千禧同学,我知道你的经历可能有些…特殊。王建国同志描述了你在制服王德发(王大爷)时的超常力量和反应速度。而你在面对这个更强大的寄生体时,不仅救下了人(指王姐等人),还…重创了它。这绝非普通少年能做到的。”
“我们监测到,从昨晚开始,全球范围内似乎都出现了一种微弱的、难以解释的能量波动。而在这种波动下,极少数像你一样的个体,似乎也发生了某种…正向的‘进化’或‘激发’。力量、速度、感知…远超常人,并且你们都有同样的特征,眼睛会不自觉的释放绿色的光晕,与寄生者瞳孔的蓝色呈相反的表现与能量冲突”周主任的话如同惊雷在张千禧耳边炸响!
官方不仅发现了寄生体,还发现了进化者!并且将两者都联系到了那场流星雨和全球能量波动上!这和他从“地球意志”那里得到的碎片信息高度吻合!
“张千禧同学,”周主任的语气带着一丝恳切和决绝,“我们面对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来自地外、具有高度组织性和侵略性的威胁!它们正在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同胞中潜伏、蔓延!单靠常规力量,我们很难及时识别、追踪和清除它们!我们需要像你这样…被‘激发’的人!”
“所以,”周主任的目光扫过单向玻璃内那具诡异的尸体,又回到张千禧身上,“我们决定成立一个特殊的快速反应小组,代号‘守望者’。核心成员将由我们目前能联系到的、经过初步筛查的本地‘进化者’组成。我们需要你的力量,需要你的感知能力(我们推测你有某种识别异常的能力),更需要你作为亲历者的经验!”
“为了让你能更好地发挥力量,减少像今天这样的…遗憾,”周主任的语气带着一丝沉痛,显然也知道了彤彤的事,“我们会为你安排一位经验丰富的教官,系统地教导你格斗、武器运用、战术配合以及如何控制你的力量。他本身也是一位被激发的进化者,意志坚定,经验丰富。”
话音刚落,观察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但异常精悍结实,如同一块久经风浪的礁石。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有领章帽徽),腰杆挺得笔直,步伐沉稳有力。国字脸,皮肤黝黑粗糙,刻着岁月的风霜和坚毅。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目光沉稳,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带着一种经历过真正战火洗礼的沉静和力量感。此刻,那双眼中也带着对张千禧的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理解。
“介绍一下,”周主任的声音带着敬意,“这位是陈卫国同志,原XX军区侦察连老兵,退伍后在本市轧钢厂担任钳工班长。陈班长也是昨天被‘激发’的进化者之一,他的提升主要体现在身体恢复巅峰状态,以及…一种近乎直觉的反应能力,并且是唯一连续击败并活捉多个寄生者的王牌。”
陈卫国走到张千禧面前,伸出手。他的手粗糙有力,布满老茧,握上去如同铁钳,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稳定感。“张千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我叫陈卫国。从今天起,我会教你如何用拳头和脑子,更有效地对付那些‘脏东西’。”他的目光扫过单向玻璃内的寄生体残骸,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张千禧看着眼前这位如同磐石般的老兵,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力量和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悲伤、愤怒、迷茫、以及一丝找到同路人的微光,在他眼中交织。他用力回握了陈卫国的手。
“陈班长,请多指教。”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孤独的末日求生,正式转向了有组织的抵抗。而这位老兵,将成为他在这条荆棘之路上,握紧拳头、对抗黑暗的第一位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