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林凡就醒了。
他躺在硬板床上，盯着头顶发黑的房梁。
屋顶上漏出几处破洞，月光从破洞中撒了进来，在泥地上投下皎洁的光斑。
身旁的王铁柱鼾声如雷，时不时还磨两下牙，对面的田小胖四仰八仰地躺着，嘴角还挂着一丝糕点渣，只有靠窗的李明远安静得像具尸体，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林凡轻轻的翻了个身，粗布衣衫摩擦着稻草，发出悉悉邃邃的声响。
他摸出怀中的平安符，借着月光仔细端详起来。
粗布缝制的护身符袋子，正面绣着个歪斜的“安“字，背面是母亲用灶灰画的奇怪符号。
林凡仿佛又看见母亲在油灯下眯着眼睛，穿针引线的样子。
“咳，呸！“
窗外突然传来吐痰的声音，接着是压低嗓门的交谈：
“张师兄，都查清楚了，那小子就是个种地的。“
“确定没背景？“
“千真万确！青州张家堡的佃户，祖上三代连个修士都没有。“
林凡瞬间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平安符。
张子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明天测试时，给我好好'照顾，照顾'他。“
脚步声逐渐远去。
林凡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夜风从窗缝灌了进来，凉飕飕地贴着脊背，他小心翼翼地把平安符塞回怀里。
“睡不着？“
李明远的声音轻如羽毛，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借着月光打量他。
“嗯，睡不着。”
凡压低声音，“难道你也一样？“
书生没做回答，只是从枕下摸出那本《修真入门》，轻轻翻到某一页，喃喃念道：“灵根分五类，金木水火土，单灵根最佳，双灵根次之，三灵根以上...“
“都是废柴？“林凡脱口而出。
李明远摇摇头：“那倒未必，三百年前天地门曾经出过一位五灵根的前辈，后来成了元婴大能，飞升仙界。
“他顿了顿，“不过那也是特例。“
此时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林凡突然想起什么：“李兄，你懂得真多。“
书生的手指在书页上顿了顿：“家父是云州书院的教书先生。“
月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苍白。
“临行前，他把我赶出家门，说这次测不出灵根就永远不要回去。“
林凡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该，两人沉默片刻，王铁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俺梦见翠花了！“
这一嗓子把周小胖也惊醒了，小胖子揉着眼睛嘟囔：“天还没亮呢...“
“刚过寅时三刻了。“
李明远合上了书：“再有半个时辰就该集合了。“
田小胖一骨碌爬起身，从行囊里掏出个油纸包：“来来来，大家都饿了吧，吃点心！这是我爹特意从醉仙楼买的桂花糕！“
香甜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王铁柱的眼睛都直了，脏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就要去抓，田小胖灵活地躲开：“洗手去！“
林凡看着三人打闹，突然觉得嘴里有些发苦，他摸出剩下的烙饼，硬得像块石头，掰都掰不动。
“林兄也尝尝。“
李明远不知何时递来一块桂花糕：“空腹测试可不好。“
金黄色的糕点上点缀着桂花，香甜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林凡咽了口唾沫，摇了摇：“我吃这个就行。“
说着把烙饼往嘴里塞。
“矫情什么！“
田小胖直接往他手里塞了两块：“我家开酒楼的，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桂花糕入口即化，甜得发腻。
林凡突然想起母亲那粗糙的手掌，她这辈子可能都没尝过这么甜的点心。
“快看！“王铁柱突然指着窗外。
晨光中，天地门披着金灿灿的薄雾，宛如仙境，薄雾中，隐约可见一道道白色身影在空中御剑而行，仙气飘飘。
“那是苏首座！“
田小胖激动得跳了起来，嘴里的糕点渣喷得到处都是：“我爹说她每天寅时都要御剑飞行！“
林凡看得出神入化，连嘴里的桂花糕都忘了咀嚼，突然，急促的钟声响彻天地门。
“当——当——当——“
三声钟响，余音袅袅，院外立刻骚动起来，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吼道：“所有测试弟子，半刻钟内到前院集合！“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王铁柱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结果把死结打成了死疙瘩；
田小胖满嘴糕点，噎得直翻白眼；
李明远倒是从容镇定，只扎头发时手抖得厉害，簪子插了三次才固定住。
林凡帮王铁柱解开衣带，又给田小胖拍背顺气。
等四人穿好衣物冲出房门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张子谦带着两个跟班站在最前排，锦衣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肃静，大家肃静！“
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背手而立，鹰隼般的目光扫视过人群。
林凡注意到他腰间挂的不是佩剑，而是一柄碧玉制成拂尘。
“自我介绍下，我姓赵，是负责今日的灵根测试的执事。”赵执事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再测试之前，我宣布三条规矩。“
他拂尘轻轻一挥，空中突然浮现出金色的文字：
一：不得喧哗
二：不得作弊
三：不得质疑结果
文字在空中停留了三息后，随后化作金粉消散空中，人群中顺时发出阵阵惊叹。
“现在，大家跟我去天灵台。“
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三道石门，每过一道，林凡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
第一道门后，草木香气突然极其浓郁。
第二道门后，耳边隐约响起川流不息的流水声。
到第三道门时，大家的呼吸瞬间变得轻快起来。
“这是天地门的护宗大阵。“
李明远小声解释：“据说此阵法有九重变化。“
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数百丈的汉白玉平台悬浮在空中，九根雕着青龙的玉柱环绕四周。
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块两人高的青色巨石，表面天然的纹路，隐约构成一副太极八卦图案。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地灵石！“
田小胖激动地拽林凡的袖子：“我爷爷曾经说过，这石头是女娲补天时掉下来的！“
西灵石左侧站着二十多名少年少女，其中有个黄衫少女格外醒目。
她身形娇小，腰间却佩戴着一柄与她极不相称的玄铁重剑。
“那是黄灵儿。“
李明远低声道：“昨天第一个通过测试，单系金灵根纯度九成八！据说连掌门都惊动了...“
林凡正想细看，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张子谦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他身后，此刻他正用手帕擦手，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待会就等着出丑吧，泥腿子。“他压低声音道。
赵执事走到平台中央，拂尘一甩，拉长声音道：“孙长老到！“
只见一位白须老者踏着祥云而来，落地时衣角都没动一下。
他手持一柄比赵执事更加晶莹剔透的碧玉拂尘，道袍上绣着七星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