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井底剑胚,只手之葬
- 傲剑江湖:天下第一剑
- 我是水果之王
- 2612字
- 2025-06-03 14:03:28
包围周身的青色光芒如同退潮般,丝丝缕缕地散去,融进周围的虚空。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冰冷的触感首先重回知觉——是身下湿冷的石板和粗糙的石壁。
沈剑心的视线重新聚焦,缝隙里透入的惨淡月光,此刻正清晰地描摹着他鼻尖和额角上细密的冷汗珠。
“还在……这里?”他喉头发紧,声音几乎被死寂吸收。
目光急促转向自己的掌心。五指僵硬地张开、合拢,除了皮肤下隐隐流动的、如同暖蛇般的异样感触,再无他物。
那块父亲最后塞来的冰冷玉石,无迹可寻。
那抹异常的暖意,正顺着肌骨脉络悄然奔流、聚合,最终在小腹深处凝止——不再有暖意,只有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冷锐,仿佛有一枚无形的针尖悬在那里,锋锐的寒意悄然蔓延。
“这是……”疑问尚未出口,指尖下意识向前探去。
指尖甫一触及井壁,那常年累积的湿滑苔藓下,一股蛰伏的阴寒之气猛地反噬上来,瞬间刺痛皮肉。
几乎同时,脚边那不起眼的浅洼中,平静的水面无风自动,荡开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微弱月光投入水中,竟在浑浊的水底隐约映照出一道狭长而虚淡的影子,边缘锐利如削。
一个从未听闻、却仿佛铭刻在骨髓深处的词,毫无征兆地在意识深处闪现。
剑胎……
沈剑心对它的由来一片茫然。但胸腔深处却擂鼓般撞击着一种强烈的回应——就在这口吞噬了父亲的枯井之底,就在这寒冷刺骨的水潭更深处,蛰伏着某物。它与体内新生的那股冷锐针锋相对,又……同源共鸣。
“爹……”这个名字撕裂了沉寂。小小的拳头骤然攥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掌心中尚未彻底结痂的旧痕猛地崩裂,温热的液体再次渗出,在冰冷的井底空气中凝结腥甜。
(活下去……)
无形的字眼在喉间碾过,带着铁锈的滋味。随之而起的,是那水底虚影骤然加剧的震动,如感应般嗡鸣不已,搅动得浑浊水洼表面波纹骤乱。
井内盘旋已久的寒意,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方向,无声地翻卷、积聚,向着那稚嫩却森然的方向汹涌而去。
天幕由墨色褪成青灰,第一线微光刺破云层。
井口边缘,几根沾满污垢和暗红血痂的手指死死抠在粗糙的砖石豁口处。骨节因极度用力而僵白。接着是另一只手攀上,带着同样深刻的伤痕。一个身影艰难地翻越井沿,重重摔在庭院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湿冷的空气猛地灌入喉咙。
“嗬…嗬…”压抑的、破风箱似的喘息在死寂中异常刺耳。
手指神经质地摸索着,抓住了那柄带出水迹的锈剑。剑身沉重而冰冷,斑驳的锈迹在渐次染白的晨光下,沁着一种不知是血锈还是晨光的暗沉色泽。
单薄的身体摇晃着撑起。当视线扫过庭院——
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耳中只剩下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凉意瞬间沉入骨髓。
目光钉死在廊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伏在那里,半截断刃深深没入后心。那总是轻抚他发顶的手臂,此刻僵硬地摊开在浸透地面的深色污渍里。
“……”
艰难地偏转视线。
院墙边,一道魁梧的身形被一杆长矛斜斜贯穿,死死钉在冰冷的墙体。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凝固的瞳孔映着将明的天色,嘴角溢出大片干涸的暗色痕迹。
“……”
更远处,花圃旁。
散乱的头发盖住小半张脸,脖颈被划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半开的嘴似乎还在无声呼唤。身下精心栽培的牡丹,早已被碾碎浸泡在粘稠的暗红泥沼里。
膝盖关节传来一阵无法支撑的酸软颤抖,锈剑脱手,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身体不由自主地跪倒,胃部猛烈地痉挛、抽搐,喉咙里只有嘶哑的呕声和喷涌的、带着苦涩胆汁的唾液沿着下颚滴落。
“……为…什么……”喉咙撕裂般挤出几个字。
冰冷的手指颤抖着抓住掉落的剑柄。掌心崩裂的伤口再次涌出温热的液体,沿着金属的纹路和指缝缓缓蔓延,带来一片黏腻湿热的触感。
“……要这样……”破碎的音节被微凉的晨风吹散。
空气中弥漫的厚重腥味仿佛凝成了实质。远处枯树上,几只寒鸦腾空而起,盘旋着发出断续而沙哑的啼鸣,像是给这修罗场奏起最后的悲歌。
紧握着染血的剑柄,身影一点点从地上撑起。锈剑传来一丝极其微弱而冰冷的震颤,在手心嘶嘶作响。
目光死死锁在剑身上那块略微光滑的、勉强映出倒影的区域——那里面扭曲、破碎的阴影,同样死死地回视着他。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会…刻在骨血里…”
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加深着胸腔的起伏。
“……须得……还清。”
沉重的脚步拖过被践踏过的庭院,每一步落下,都似乎牵动了地面上凝结的血块,发出令人不适的粘连声。手中那柄斑驳的锈剑,在身后划出断续的刮痕。
身影在父亲倒下的位置停驻。
缓缓屈膝,跪倒在污浊的泥土与深色暗渍中。视线落在父亲躯干旁那具失去承载的身躯上片刻。
手指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探向那失去神采的脸庞上方,极其轻微地,覆上那双依旧凝固注视着天空的冰冷眼睑。
“……太迟了……”沙哑的气音几乎被风吹散。
目光在狼藉中搜寻,最终定格在某处。伸出手,缓慢却坚定地捧起另一个带着泥土和血垢的沉重头颅。
他用自己的袖口,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上面的污痕,袖口迅速被染红加深。
“回去……了……”声音低不可闻。
外衫褪下,在冰冷的地面铺开。头颅与躯干被小心地安置进去,布料一层层裹紧,系好。一个比生命更沉重的包裹就此形成。
身影再次拖曳着脚步,挪向熟悉的院落深处。锈剑成了唯一的掘具,笨拙地劈砍着梨树下的冻土,每一下都带起沉闷的泥土声响和飞溅的碎渣。
接着,身影走向院墙。踮脚,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狰狞的伤口,一点一点尝试将钉在墙上的沉重躯体卸下。长矛的矛杆拔出时,与断裂的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最终脱离。
然后是花圃边那纤弱单薄的身体。
单膝点地,双臂穿过冰冷发僵的手臂和膝弯,稳稳抱起。手指轻柔地拂过那件被彻底染红的粗布小衫,试图抚平几道纠缠的褶皱,动作近乎怜惜。
最后,回到廊下那具伏地的身影前。双臂环绕那个温暖的、保护了自己无数次的源头。
当那份熟悉的重量与此刻难以置信的冰冷死寂同时沉入臂弯的瞬间,肩胛骨猛然剧烈起伏,压抑的、被堵住般的抽气声从紧咬的唇缝间溢出,滚烫的水珠沿着僵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洇湿了衣襟。
“……恕罪……”喑哑破碎的重复在死寂中飘荡,如同无主的叹息。
从微露的晨光到血色黄昏,影子在庭院各个角落间无声穿梭,辨认、托抱、掘开、掩埋……动作一次比一次缓慢,身躯佝偻得一次比一次更低。
坟茔落成的最后一刻,夕阳熔金般的光线恰好沉下远山。
身影垂首跪立在新鲜的泥土之前,锈迹斑斑的剑尖深深插入身侧的坟土。寂静如山般沉重。
“……以血立契……”
喉咙里挤出的嘶鸣,干涩、枯槁,非少年之声。
“……追索至穷尽……”
暮色四合,风起。梨树枝头簌簌轻响,无数洁白脆弱的花瓣挣脱枝头,纷纷扬扬洒落,如同无声的应答,覆盖了新筑的土丘与跪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