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天空中的一道惊雷，打破了这个山村的宁静，那年我八岁。
“娘了个熊嘞，看起来是要下雨嘞，老天爷不让人过了嘞。”
父亲用满口的脏话吐槽着老天爷。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求不得的。”祖父坐在院子里抽了口旱烟，又磕了磕地面，磕出烟灰。
“砰砰砰”
所有人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军儿，赵叔，你家老三从山上摔下来快死喽。”村里的王麻喘着粗气喊道。
“啥？从山上掉下来喽？”
父亲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麻的脸。看着他一脸肯定的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里虽然是山区，但是平原更多一点，村里的人没事喜欢山里面打猎采药。
“在村口嘞，被人捡回来了，就剩下一口气嘞，现在去，估计还能看上一眼。”
王麻说了这句话就离开了。
“死了就死了嘛，也没啥大不了的，一辈子无儿无女，跟个地痞流氓一样，老子死了都没脸见先人。”
祖父抽了口旱烟。
“哼，一辈子都没孝顺过老子，拿老子的大洋去逛窑子，好不容易给他成了亲，也不管不顾的，连个孙子都没给老子留下，死了就死了。”
祖父说要叹了口气，继续抽着旱烟。
祖母闻声从堂屋走了出来。
“出啥事了，一脸没光的。”
祖母看着默不作声的父亲和祖父。
我刚准备开口，就被父亲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张开的口又闭了回去。
“老婆子事熊多，你三儿从山上摔下快死喽，被人捡回来在村口扔了。”
祖父云淡风轻的说了一遍。
“啥？我娃掉下来喽？”
祖母含泪往村口赶去，我在背后跟着祖母。
村口挤满了人，看着老赵家的三娃惨状。祖母跌跌撞撞的来到跟前，看着三叔。三叔静静的躺在那里，血流了一地，大腿的骨头都露了出来，红色的血液不断的流着。
“我那苦命的娃诶，你咋就没了嘞！”祖母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人群也在哭喊声中慢慢散去。不一会儿，天空稀稀拉拉的下起了雨，慢慢的，雨大了起来。血水参杂着雨水铺满了附近的土地。
过了几天，三叔就被草草下葬了。祖父喊来了父亲和二叔。
“大娃，你媳妇死的早，孩子也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娘，爹还有点，再找个婆子，大男人的没婆娘暖窝，丢人。”
祖父依然抽着他的旱烟。
“爹，这不行吧........”
父亲还没说完，就被祖父打断了。这件事似乎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二娃，成了亲还没有娃，你爹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你再没娃，你爹我死了都没脸见祖宗。”
说到这里，祖父羞愧的拍了拍自己的脸。
“三娃死喽，就还让三娃媳妇在那吧，房子虽然不大，咋说那也是我的娃，怕三娃找不到回家的路。”
父亲和二叔全程听着祖父说话，没有搭腔。
过了几天，祖父找媒人给父亲说了媒。
“娃他婶子，给娃说个媳妇吧。”
祖父把村里的媒人请到了家里。
“也不是不行，就看你家有啥了。”
媒人也倒是毫不含糊。
祖父倒也不磨磨蹭蹭，开门见山，问要多少。
“离咱村二十里路，那是我表姑家，她村里有个寡妇，前几年她男人砍树，没站稳，树倒了，他也摔倒了，叫树给砸死了，家还有个妮子，你要是不介意，我去给你说说。”
媒人拿起桌上盘子里的肉啃了个精光。
在家里，我很少吃肉，在我的印象里，祖母似乎没怎么吃过肉。祖父看到我一直盯着媒人吃肉，便让祖母把我拉了出去。
那时，成了寡妇的女人，如果自己擅自成亲，就被认为是不守妇道。媒人也没把寡妇的家世介绍的太清楚，兴许是她娘家人不要她了，也兴许是家里的人都死完了。
没过一个月，父亲就和那个小寡妇成了亲。而后妈带来的女儿，在她过门后，就被祖父放在了三婶的家里。
晚上在饭桌上，我一直盯着那个寡妇，看起来她跟我的三婶差不多大。可能是父亲他们觉得我对新来的陌生人感到好奇，也没有说我什么。
慢慢的，我似乎也已经适应了这个后妈的存在。
晚上吃过饭，后妈收拾完碗筷，伺候祖父祖母洗漱后，父亲就让我出去玩一会儿。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村子里，周围黑蒙蒙的，天上的星星反而使这块儿幕布增添了一些亮丽。
村子并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在山脚下，大多都是种的麦子和玉米，或者放牛放羊。偶尔能听到几声狼嚎，每每到夜晚狼嚎的时候，村中的狗会吠几声。
转转悠悠的来到了三婶的家门口。从门缝里往里面看，依稀有些亮光。我记得这个院子里之前种过梨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似乎是祖父在盖好这个院子时种的，比我的年龄要大得多。
我从稍微宽敞的门缝里挤了进去。并没有找到记忆力的梨树。我慢慢悠悠的来到门前，隐隐约约的听到一声声的喘息，听着声音找了过去，从窗户缝里看到了三婶和王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抬起头看到妹妹蜷缩在角落一言不发，我走了过去了，带着她以原来的方式离开了这个院子。
不知道什么时间，我带着妹妹回到了家。父亲和后妈早早的睡着了。祖母不让我回房间，生怕我打扰到父亲和后妈的休息，把我们带回了堂屋，铺了地铺睡了一夜。
次日一早，在祖父的同意下，祖母把柴房收拾了出来供我住。祖父本来是想把妹妹重新送到三婶的家里，在我的恳求下，祖父同意让这个妹妹留下来，也算是有人能够陪我玩。
饭桌上，祖父问我昨天晚上怎么把妹妹带了过来，我一句话也没敢说，只是埋头一股劲的吃饭，不敢和祖父说昨天夜里王麻去了三婶的家里。祖父见我一句话不吭，也没有再过问。
“这样也好，也有个人儿能陪我孙子玩一玩，倒也没那么的无聊。”
祖父喝完碗里的粥，抽了一口旱烟。
“娃也不小了，军儿，给娃找个地方上学去吧，我娃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嘞。”
父亲知会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麦子快熟了嘞，大娃，你喊上二孩儿跟你弟媳，明天下地干活儿嘞。”
“一个妇道人家，能干啥？”
父亲冷不丁的冒了一句。
“你管的多了，体力活儿不行，割麦子的动手活儿也不行的嘞？让老二媳妇在家跟你娘做饭去。”
面对祖父的怒斥，父亲也不敢再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