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雾气如轻纱般缭绕,云清踏着青石台阶,一步步向山顶攀登。他身着素白长衫,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刻着繁复的符文,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金光。
“师兄,那狐妖真的逃到这座山上了吗?“身后的小师弟气喘吁吁地跟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云清没有回头,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前方的密林:“不会错,师父的寻妖盘指向这里。那狐妖已有千年道行,狡猾异常,你们跟紧我,不要走散。“
他的声音清冷如山中清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作为玄天宗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云清年仅二十五岁便已达到金丹期,是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此次奉命追捕一只为祸人间的千年狐妖,对他而言既是考验也是历练。
密林深处,雾气更浓。云清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不是妖气,而是一种纯净却混乱的灵力波动。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前面查探。“不等师弟们回应,云清已如一阵清风般掠入林中。
穿过几棵参天古木,云清的脚步猛然顿住。前方的空地上,一个白衣女子蜷缩在一棵古树下,长发如瀑散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浑身颤抖,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云清眉头紧蹙,手已按在剑柄上。千年狐妖最擅幻化人形,这极有可能是陷阱。然而当他走近,却发现女子周身散发的气息纯净无暇,没有丝毫妖气。
“姑娘,你...“云清刚开口,女子猛地抬头,露出一张苍白却绝美的脸庞。她的眼睛——云清呼吸一滞——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瞳孔如猫般细长,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救...救我...“女子虚弱地伸出手,却在触及云清衣袖的瞬间昏了过去。
云清下意识接住她倒下的身体,触手冰凉如玉。他这才注意到女子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正缓缓渗出银色的液体——不是血,而是精纯的灵力。
“师兄!找到狐妖了吗?“师弟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云清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子,那双异色的眼睛和伤口处流出的灵力让他心中疑窦丛生。师父说过,千年狐妖受伤会流出绿色的妖血,而这...
“没有发现,你们继续往东搜索。“云清高声回应,同时迅速脱下外袍裹住女子,将她抱起,“我去西面看看。“
他没有回宗门,而是带着女子来到了自己在山中的一处隐秘洞府。这是云清平日修炼的地方,除了他无人知晓。
洞府内,云清小心地为女子处理伤口。她的皮肤如雪般白皙,在夜明珠的光线下几乎透明。当云清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时,一股奇异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让他心头一颤。
“唔...“女子突然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中如同两盏小灯,直直望进云清心底。
“你是谁?“云清后退半步,手已按在剑柄上,尽管他心中清楚这动作更多是出于本能而非敌意。
女子迷茫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云清脸上:“我...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如清泉击石,清脆中带着一丝沙哑,“你...又是谁?“
“玄天宗弟子,云清。“他简短回答,紧盯着女子的反应,“你真不记得自己是谁?“
女子痛苦地按住太阳穴:“头好痛...只记得一片黑暗,然后...银色的光...“她突然抓住云清的手腕,“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我们...认识吗?“
云清触电般抽回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这太奇怪了,他从未见过这女子,为何她会对自己的气息感到熟悉?
“你先休息。“云清转身走向洞口,“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山间的夜风清凉,云清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口的躁动。师父教导他们,修仙之人最忌动情,尤其是对来历不明的女子。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像烙印般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三日过去,女子——云清暂时称她为“白璃“,因为她肌肤如雪,眼眸如璃——的记忆仍是一片空白。奇怪的是,她对修仙之事似乎有本能的了解,当云清修炼时,她常在不远处静静观看,偶尔会无意识地做出与云清相似的手势。
“云清,“这天傍晚,白璃突然开口,“我昨晚做了个梦。“
云清从打坐中睁开眼:“什么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云端,脚下是无边无际的雪原。“白璃的眼中闪烁着困惑,“有个声音一直叫我'殿下'...还有,我看到了你。“
云清心头一跳:“我?“
“嗯,你站在雪原上,仰头看着我...“白璃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然后我就醒了。“
云清沉默不语。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将白璃视为潜在的威胁。她的纯真与脆弱如此真实,与传说中狡诈残忍的狐妖相去甚远。
“云清师兄!“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云清脸色一变,是宗门的人!
他迅速示意白璃躲到洞府深处,自己则迎了出去:“明心师弟,何事如此匆忙?“
年轻的弟子满脸焦急:“师兄,师父算出狐妖就藏在这山中,命我们即刻搜捕!各峰弟子都已出动,师父说...那狐妖可能已附身凡人,要我们格外小心。“
云清心头一紧:“附身?“
“是啊!师父说千年狐妖最擅夺舍,可能已占据他人肉身。“明心压低声音,“据说被附身者会有异色瞳孔,师兄若发现可疑之人,务必立刻通知大家!“
异色瞳孔...云清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白璃的眼睛,正是琥珀色中带着一丝妖异的竖瞳。
送走明心,云清回到洞中,发现白璃站在月光下,神色哀伤:“我...是那只狐妖,对吗?“
云清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分。
白璃苦笑一声,缓缓卷起左臂衣袖——那里有一道云清从未注意过的银色纹路,形如九尾狐的图腾:“昨晚的记忆开始恢复...我不是被狐妖附身,云清。我就是那只狐妖...或者说,狐妖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云清的声音冷了下来。
“千年前,我确实是一只狐妖。“白璃的眼中泛起泪光,“但在一次天劫中,我的肉身被毁,魂魄分裂。大部分妖力逃逸成了为祸人间的狐妖本体,而一小部分纯净的灵识...转世成了人类。我就是那个转世,拥有狐妖的记忆碎片,却无其恶念。“
云清握剑的手松了又紧。师父确实说过,强大妖物可分裂魂魄,但转世之说...
“证明给我看。“他最终说道。
白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片刻后,她的周身泛起银光,一头乌发逐渐变为雪白,一对毛茸茸的狐耳从发间钻出。当她再次睁眼时,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已完全变为兽瞳。
但出乎云清意料的是,她身上散发的不是妖气,而是一种极为纯净的灵力,比许多修仙者还要纯粹。
“我虽有狐形,却无妖心。“白璃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些年,我一直压制着体内的妖力记忆,直到三天前...我感应到本体的召唤,差点被它吞噬。那道伤口,是我自己划的,为了释放过多妖力...“
云清的剑“铮“的一声归鞘。他不知为何,就是相信她的话。也许是因为这些天的相处,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中的真诚。
“我会帮你。“他听见自己说,“但你必须答应我,绝不释放体内妖力伤人。“
白璃的狐耳抖了抖,眼中泪光闪烁:“你...相信我?“
云清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两人都愣住了。一股奇异的电流在触碰的瞬间传递,白璃的瞳孔猛地收缩,而云清则感到丹田内的金丹突然急速旋转起来。
“这是...“云清惊讶地内视自身,发现金丹周围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缕银色的能量,与白璃身上的灵力如出一辙。
白璃也察觉到了异样:“我们的灵力...在共鸣?“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狂风大作,一股浓烈的妖气席卷而来。云清脸色大变:“不好!是狐妖本体!它找到这里了!“
洞口的结界被一股巨力撞击,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白璃面色惨白:“它是来吞噬我的...只有合二为一,它才能恢复全部力量。“
“躲在我身后!“云清拔剑出鞘,剑身金光大盛。
“没用的...“白璃摇头,“它已有三千年道行,你不是它的对手。“
话音未落,洞口结界轰然破碎。一个巨大的黑影裹挟着腥风冲入洞中,化作一个妖艳女子的模样,身后九条狐尾如火焰般舞动。
“找到你了,我亲爱的半身。“狐妖的声音甜腻如蜜,却让人毛骨悚然,“是时候回来了。“
云清挥剑斩出一道金光,却被狐妖轻描淡写地挥袖化解:“小修士,别碍事。这丫头本就是我的部分,物归原主罢了。“
“她已转世为人,与你无关!“云清厉声道,同时暗中捏碎了一枚传讯玉符——希望宗门能及时赶到。
狐妖大笑:“愚蠢!你以为转世就能斩断因果?“她突然出手,一道绿光直射白璃。
云清闪身挡在白璃面前,剑光如虹,却仍被余波震得口吐鲜血。白璃惊叫一声扶住他:“云清!“
“我没事...“云清强撑着站起来,却发现狐妖已趁机逼近,一只利爪直取白璃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白璃眼中银光大盛,她猛地推开云清,双臂交叉挡在身前:“不!“
一道银色屏障凭空出现,挡住了狐妖的攻击。白璃的头发完全变白,身后竟也浮现出三条虚幻的狐尾——她被迫释放了部分妖力。
“这才像话。“狐妖舔了舔嘴唇,“让我们合二为一...“
“白璃,不要!“云清挣扎着爬起来,“一旦释放全部妖力,你会被它吞噬!“
白璃回头看了云清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着太多复杂情绪:“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因我而死。“
她转身直面狐妖,三条狐尾完全凝实:“想要我的力量?来拿吧!“
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撞,整个洞府剧烈震动。云清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石壁上。他眼睁睁看着白璃与狐妖被一团银绿交织的光球包裹,白璃的身影逐渐模糊...
“不!“云清不知哪来的力量,猛地冲入光球中。在接触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金丹与白璃的灵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如果他们的灵力能共鸣,或许...
不顾师父关于禁术的警告,云清开始结印,口中念诵古老咒文。这是玄天宗秘传的“分魂诀“,本用于分离附身妖物,但因风险极大而被列为禁术。
“以我金丹为引,分离纠缠之魂!“云清大喝一声,体内金丹疯狂旋转,所有灵力倾泻而出。
光球内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狐妖发出凄厉的惨叫:“不!这不可能!“
当光芒散去,云清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而原本的光球处,白璃昏迷不醒地躺着,身边多了一团被银色锁链束缚的绿色光团——那是被分离出的狐妖本体魂魄。
洞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剑鸣——玄天宗的人终于赶到了。
“在这里!“明心的声音传来,“天哪...那是狐妖魂魄!云清师兄成功了!“
云清却无暇顾及这些,他艰难地爬到白璃身边,颤抖着探向她的鼻息——还有呼吸!虽然微弱,但她还活着,而且...云清仔细观察,发现她已恢复人类模样,狐耳和尾巴都消失了。
“云清师兄!“明心和几位长老冲进洞府,看到眼前景象都震惊不已,“你...你竟然独自降服了千年狐妖?“
大长老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昏迷的白璃:“这女子...“
“她是我救下的凡人,被狐妖附身。“云清强撑着坐起来,声音虚弱但坚定,“我已用分魂诀将狐妖魂魄分离,请师父明鉴。“
大长老深深看了云清一眼,似乎看透了他的隐瞒,但最终只是叹息一声:“带他们回宗门疗伤。至于狐妖魂魄...交由掌门处置。“
当众人抬起云清时,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白璃。虽然冒险施展禁术让他修为大损,但看到白璃恢复人类模样,他知道这一切都值得。
只是...当他们灵力共鸣时,云清恍惚间看到的那些记忆碎片——雪原、云端、以及一个与白璃有着相同面孔却气质迥异的女子称他为“将军“——这些又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