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色刀芒如同怒龙出海般悍然撞向那怨毒巨口!
“吼——!”怨毒巨口发出非人的惨嚎,被赤红刀芒狠狠劈开!
构成巨口的无数怨念面孔在至阳至刚的刀气与金丹巅峰的凶煞戾气灼烧下,如同冰雪般消融、湮灭!
然而,这怨毒核心极其顽固,被劈开后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受伤的毒蛇,猛地收缩,凝聚成一道漆黑如墨、散发着浓烈不祥气息的尖刺,死死钉在白景行命数所化成的一道微弱却坚韧的琉璃色光柱之上!
琉璃光柱剧烈震颤,发出痛苦的嗡鸣。白景行躺在榻上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惨哼,七窍之中竟有丝丝黑气渗出!
“景行!”陈琢神魂巨震,他能清晰感觉到白景行生命的本源正在被那尖刺疯狂抽取、污染。
“给我炼——”陈琢再无保留,神魂之力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催动着那道赤色刀芒,不再追求斩断,而是如同锻打铁胚的巨锤,裹挟着胡绩精血中的无上凶威,狠狠砸向那钉在琉璃光柱上的漆黑尖刺!
“铛!”陈琢神魂间骤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漆黑的尖刺在赤红刀气的反复锻打下剧烈震颤,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丝丝缕缕污浊的黑烟被逼出,又在刀气的灼烧下化为虚无。
然而,每一次锻打碰撞,都如同重锤砸在陈琢的神魂之上!剧烈的反噬之力让他神魂震荡,意识模糊,耳边是万千冤魂的尖啸,眼前是尸山血海的幻象,丹田气海更是翻江倒海,初成的筑基根基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的幼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灵力运转近乎停滞!
他口鼻之中,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大人!”门外,胡铁等人感应到屋内骤然爆发的凶煞之气与陈琢急速衰败的气息,惊骇欲绝,手已按在刀柄上,却不敢擅入,生怕干扰了那凶险万分的搏命之术。
“大人...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白景行残存的一丝意识在剧痛中挣扎,感受到那钉穿自己命数的尖刺正在被一股熟悉而决绝的力量撼动,他牙关紧咬,用尽最后力气调动体内残存的灵力,朝着那琉璃光柱汇去。
“破!妄!诛!邪!”陈琢神魂几近咆哮,双手紧握苗刀虚影,将最后一丝神魂之力连同丹田内最后一丝灵力悉数灌注进去。
苗刀上的血线仿佛活了过来,隐隐化作一道模糊却顶天立地的血色身影,带着睥睨天下的凶悍,与陈琢的神魂意志融为一体!
“给本官碎!”
轰!!!
赤红刀芒暴涨,化作一道焚尽八荒的火焰洪流,以无可匹敌之势,狠狠撞在漆黑尖刺之上!
“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神魂!
那根死死钉在琉璃光柱上的怨毒尖刺,终于承受不住这至阳凶煞与决死意志的反复锻打,寸寸断裂!无数细密的裂纹瞬间布满整个尖刺,最终轰然炸开!
“啊!”一声充满不甘与恶毒的尖啸在陈琢和白景行神魂中同时响起,旋即戛然而止!
浓郁得化不开的污浊黑气如同溃堤般从断裂处疯狂涌出,试图反扑、侵蚀,但立刻被那熊熊燃烧的赤红刀气席卷、包裹、焚烧!滋滋作响声中,污秽被净化,怨毒被蒸发,只留下最精纯的一缕带着冰冷邪异气息的、青黑色的本源物质,被牢牢禁锢在刀气之中!
白景行命数根基所化的琉璃光柱猛地一颤,虽然光芒黯淡了许多,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痕,但那被钉穿的巨大伤口处,污秽尽去,只剩下纯粹的虚弱与损伤。一股劫后余生的轻松感,伴随着剧烈的本源刺痛,瞬间席卷了他残存的意识,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现实之中,陈琢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手中紧握的苗刀哐当一声脱手坠地。他单膝跪倒,以手撑地,才勉强没有栽倒。全身经脉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灵力枯竭,神魂更是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抬手指头的力气都几乎耗尽。
“大人!”胡铁等人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成了!”邱靖南眼疾手快,在怨毒尖刺被炼化的瞬间,手中三枚被青黑雾气包裹的银针闪电般刺出,精准地刺入白景行伤口上方三寸虚空!针尖仿佛扎中了某种无形之物,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针体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剧烈颤抖!
邱靖南脸色凝重,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猛地一拍针尾!
“咄!”三枚漆黑银针瞬间脱离白景行身体,针尖之上,各自吸附着一小团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散发着冰冷邪异气息的青黑色物质!正是那被陈琢以凶刀和神魂搏命炼化、剥离出来的香火怨毒核心!
邱靖南迅速取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刻画着密密麻麻符文的玉匣,小心翼翼地将三枚吸附着邪毒本源的银针放入其中,啪地一声合上盖子。玉匣表面符文瞬间亮起,将那蠢蠢欲动的邪异气息死死封住。
“陈大人,小民幸不辱命,此证已留!”邱靖南捧着玉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无比的郑重,将其递向勉强抬起头的陈琢。
陈琢看着那符文流转的玉匣,感受着匣内那股令人心悸的冰冷邪异,又看了一眼榻上面如金纸、气息微弱但已无邪毒侵蚀迹象的白景行,沾满血迹的脸上,终于艰难地扯出一个混合着极致疲惫与一丝惨烈快意的笑容。
他伸出手,颤抖着接过那方玉匣,一道声音在其识海中骤然响起。
“忠君体国,舍生忘死,明心见性也,赏功一千,擢升为丙子堂二号,以酬嘉许。”
“赏功一千?”陈琢怔了怔,自己从打成为青衣旦丙子堂三号后,一直都只有出功的份,从未有过入功的时候,今儿个误打误撞之下竟获功一千,还给自己升了个序列,这是个什么原理?
“敢问获功之途可还有其他?”陈琢在识海中朗声问道。
“克己复礼,教化苍生。”陈琢识海中蓦地涌现出八个大字,尔后又弗一变幻,“功成之时,得道成仙。”
“得道成仙?”陈琢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道庞大的信息乱流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刚才心里弗一闪过的兴奋感瞬间被这股信息给冲刷殆尽。
“呃!”陈琢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本就因神魂透支而惨白的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他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才勉强维持住没有一头栽倒。
“大人!”胡铁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陈琢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另外两名护卫胡木、胡石也瞬间绷紧,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厢房的每一个角落,强大的筑基圆满气息隐隐透体而出,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阴冷邪气,却驱不散陈琢识海中的混乱风暴。
邱靖南亦是脸色微变,他虽无法感知陈琢识海中的异变,但陈琢气息的骤然衰败和那瞬间流露出的极度痛苦却做不得假。
他迅速上前,三指搭在陈琢腕脉之上,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神魂透支,灵力枯竭,内腑震荡...大人,您这是强行催动了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伤了根本!万不可再妄动心神,需立刻静养调息!”
陈琢紧闭双眼,努力消化着那股信息乱流,原来这东华梨园的五大堂口虽皆为东华传承,但彼此之间却互不对付,原因就是洞天之主只有一个,而想要把握这般成仙做祖的机会,就必须得有足够多的功来晋升自己的序列。
生旦净末丑五堂中获功方法各有不同,但却又大相庭径,总结来说就是以己之道而争天下之人心,陈琢自幼在东佳书院内长大,又常年受其家训所影响,是而其道心本愿便为克己复礼,教化苍生。
“等等,东华传承显然非我一人之独有,大宋朝野之上同获传承的五堂中人必然也不会少,此次昆山查案,会不会是五堂之间的一次搏杀?结合之前官家拆分我陈家一事来看,我还真就只是被官家推出来打擂台的啊。”
陈琢念及至此,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思绪,借着胡铁的搀扶缓缓站直身体,“无妨...死不了。邱神医,景行他?”
“白壮士性命无碍。”邱靖南松了口气,忙道,“怨毒核心已被剥离封存,他命数根基虽受损,但本源尚存,只是元气大伤,需长时间静养恢复。草民开几副固本培元、温养经脉的方子,再辅以针灸,当可慢慢调养回来。”
陈琢闻言,放下心来,举起玉匣道:“邱神医,此物...”
邱靖南神色凝重地后退半步,深深一揖:“大人,此乃邪毒本源,凶险异常。草民只能勉强封存一时,非大能者或专门克制邪祟的法器,难以长久镇压。且此物关联命数,极易被香火关联之人感应追踪...大人,此物在您手中,便如黑夜明灯,恐后患无穷啊!”
陈琢眼神一凛。邱靖南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他从取得证物的短暂振奋中清醒过来。是啊,此物毕竟事关八真庙香火,这怨毒本源被剥离,舒茴焉能没有感应?
“本官明白了。”陈琢深吸一口气,“今日之事,有劳邱神医。诊金药费,县衙稍后奉上。还望神医...”
“大人放心。”邱靖南立刻会意,郑重道:“草民今日只为救治伤者,其余种种,一概不知,从未听闻。若有半分泄露,则天诛地灭,五雷共击之!”
陈琢点点头,不再多言。他转向胡铁,沉声道:“胡铁兄弟,劳烦你亲自护送邱神医归家,务必确保神医一路平安,不受任何滋扰。随后立刻返回县衙二堂。”
“是。”胡铁抱拳领命,对邱靖南做了个请的手势,“邱神医,请随我来。”
待胡铁护送邱靖南离开,陈琢的目光扫过胡木、胡石、胡铜三人,最后落在昏睡的白景行身上。
“胡木,你留下,寸步不离守护景行。胡石,胡铜随我回二堂!周主簿,你也一同来!”
“下官遵命!”周德庸连忙应道,他虽未亲见方才凶险,但看陈琢惨状和白景行再度昏迷,也知事情非同小可,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激动。
昆山县衙,二堂。
卢堪眉头紧锁,手指在一本厚厚的漕运单副本和另一本户房提供的盐课征收册上快速比对着,额角渗出汗珠。
他身边那位年长的账房先生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东家!不对,这账不对!丰泰商行去年七月从松江府仓领出的三百引浙盐,走的是我平安船行丙字七号漕船运往杭州,船行单上记录的实载重量是九万六千斤!
可按户房盐课司的账册,丰泰商行在杭州盐课司报备入库的盐引重量...只有八万一千斤!”
“什么?你的意思是这里面走了一万五千斤的损耗?”卢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放他娘的狗屁!丙字七号走的是内河漕运,风平浪静,连个浪头都没遇上!按朝廷规制,漕盐损耗百斤不过五!这一万五千斤的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东家,不止这一笔。”另一个船行账房也翻出了问题,“大人您看,去年十月,丰泰商行从两浙盐课司提盐五百引,委托我船行丁字三号船运往嘉兴。船行记录实载十五万斤,可嘉兴盐课司报备的入库数,竟只有十三万两千斤!又是近两万斤的损耗。”
“岂有此理!这丰泰商行也忒大胆了,以为有库里南和他背后的人撑腰就可以这般肆无忌惮地发财么?还有什么问题,你们一并给我报出来,我去找陈大人!”卢堪朗声道。
“卢东家,你们那还不算甚么离谱的。”户房一个老书吏指着面前的账本说道:
“我这还有更离谱的,库里南这三年来在昆山县内,以修缮八真庙,供奉香火和赈济灾民这几项为由帮助几家商贾大户向县衙申报减免商税、田赋。数额之巨比整个昆山县全县的商税收入还要高上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