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渗出的水珠不断砸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晕开的深色痕迹宛如未干的墨迹,悄然勾勒着未知的命运。
混着陈年腐土与机油的气味钻入鼻腔,厉承衍的话音刚落,地道深处便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伴随着金属器械碰撞的咔嗒声,如同死神的算盘,将死亡的筹码上逐一累加。
纪常韵迅速将半张报纸塞回怀中,后背紧贴着潮湿的岩壁。冷汗混着墙灰顺着脊椎滑落,在染血的裙摆上晕开深色痕迹。
她握紧软鞭的指节泛白,鞭梢缠绕着的倒刺在应急灯下泛着幽蓝——那是用青蛇帮独门淬毒工艺浸泡过的机关。梨涡里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临大敌的冷峻。
厉承衍则侧身挡在她前方半步,双枪呈交叉戒备姿势,余光扫过地道顶部垂落的蛛网。那些被硝烟熏黑的蛛丝轻轻颤动,预示着危险正在逼近。
“从这里到城西码头,还有三条岔路。”厉承衍压低声音说道,喉结微微滚动,“但每条路都可能有金蔷薇商会的伏兵。”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我带队引开敌人,你趁机从西侧密道离开。”
纪常韵闻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年前父亲书房那场大火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闪现:浓烟中父亲将她推进暗格时,掌心的温度和此刻厉承衍声音里的急切如出一辙。
她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厉总这是打算过河拆桥?还是说,你觉得我纪常韵是贪生怕死之辈?”话虽如此,却不自觉地将身体向他的方向偏移半寸。
厉承衍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中竟涌起一丝无奈。
他想起肖易发来的情报——金蔷薇商会这次出动了精锐“玫瑰刺”小队,每个成员脖颈后的玫瑰刺青里都藏着微型追踪器。
“我只是不想让到手的‘利刃’过早折断。”他嘴角微微上扬,试图用调侃来掩盖内心的担忧,同时不着痕迹地将她往通风口的方向带,“毕竟,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就在两人对话之际,脚步声愈发清晰。
突然,一束刺目的强光从地道尽头射来,照亮了布满苔藓的岩壁。
数十个蒙着青蛇面罩的人缓缓走出,他们的作战靴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在灯光下宛如破碎的珍珠。为首之人脖颈后隐约可见玫瑰刺青,黑色作战服上绣着金丝蔷薇暗纹,腰间别着造型诡异的三棱军刺——那是金蔷薇商会高层的专属武器。
“厉总,纪小姐。”那人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晶,“金蔷薇商会在这恭候二位多时了。”他挥了挥手,身后的杀手们立即呈扇形散开,手中的微冲配备了消音器,却在握把处缠绕着红绳——那是“玫瑰刺”小队用来标记猎物的仪式。
厉承衍眼神一寒,突然将纪常韵拽到身后的石柱后。三发子弹擦着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飞过,在岩壁上溅起火星。他快速计算着敌人的站位,低声道:“左侧三个,右侧火力压制,中间那个戴夜视仪的是狙击手。”话音未落,双枪已如毒蛇吐信,精准击中左侧两人的膝盖。
纪常韵趁乱甩出软鞭,鞭梢的倒刺勾住右侧杀手的面罩。随着她手腕翻转,金属面罩被生生扯下,露出杀手脖颈后正在闪烁红光的玫瑰刺青。她瞳孔骤缩——那是自爆装置启动的信号!“小心!他们要同归于尽!”她大喊着扑向厉承衍,软鞭如灵蛇般缠住最近的石柱,借着惯性将两人荡向地道上方的通风口。
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厉承衍用身体护住纪常韵。
气浪掀翻了他的风衣,后背被飞溅的碎石划出数道血痕。纪常韵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混着硝烟和她发间残留的玫瑰香水,在密闭的空间里形成诡异的气息。她想起十四岁那年,也是这样刺鼻的味道,弥漫在燃烧的书房里。
混战中,纪常韵的手臂不慎被流弹擦伤,鲜血染红了衣袖。厉承衍见状,心中一紧,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他将双枪插回腰间,徒手抓住一名杀手挥来的军刺,虎口瞬间被划开。但他没有松手,反而借力将杀手甩向同伴,同时从靴筒抽出匕首,精准刺入另一名敌人的颈动脉。
“小心!”
他大喊一声,双枪连射,击毙了两名逼近的杀手。
纪常韵看着厉承衍为自己挡下攻击的背影,突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蓝皮书扉页——那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和厉承衍有着相似的眉眼。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手中的软鞭不自觉地松懈半分。而厉承衍却以为她体力不支,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后:“躲好!”
经过一番激烈的拼杀,两人终于杀出重围。地道外,夜色如墨,城西码头的方向传来海浪的呜咽声,像极了垂死者的喘息。厉承衍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发现手指上沾着纪常韵的血,心里莫名一颤。“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纪常韵盯着远处,海风卷起她凌乱的发丝,露出耳后被硝烟熏黑的皮肤。她想起父亲临终前在她掌心写下的“船厂”二字,又想起厉承衍刚才护着她的模样。“去废弃船厂。既然金蔷薇商会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补充武器和人手。”
厉承衍点点头,拿出手机拨通肖易号码,还没等他开口,听筒里先传来剧烈的喘息声和此起彼伏的枪声:“厉总!陈叔带人在码头布防,但金蔷薇的干扰太强......陈叔那边恐怕......“话未说完,通讯突然中断。
与此同时,陈叔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一条匿名短信弹出:【毒蛇出洞,小心背后】。他操着浓重的吴语骂了句“赤佬“,布满老茧的手微微发抖,迅速删除信息,握紧腰间的老式驳壳枪——这把枪曾跟着他从上海滩的码头杀到如今。
金蔷薇商会总部,黑红配色的房间里弥漫着龙涎香。身着黑色旗袍的女子指尖轻抚黑豹颈间的血钻项圈,金丝绣制的蔷薇在水晶灯下泛着流动的光泽。
她把玩着骷髅戒指,突然收紧抚摸黑豹的力道,惹得黑豹发出低低的呜咽。
“告诉玫瑰们,该让船厂绽放血色了。“她将戒指抵在红唇轻吻,指甲上的蔷薇雕花划过电话按键,“别让'毒蛇'坏了陈叔的桂花酿兴致——记得往酒坛子里塞点惊喜。“
夜色渐深,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低沉怒吼,如同被困的巨兽。
远处废弃船厂的轮廓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破碎的船锚像只垂落的眼睛。
厉承衍与纪常韵对视一眼,她将骷髅戒指戴上无名指,他握紧了染血的双枪——这场被黑暗与蔷薇缠绕的博弈,不过是撕开真相的第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