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狐假虎威
- 大明首辅:开局怒怼嘉靖
- 为国戍轮台
- 2674字
- 2025-06-13 00:33:53
南京城,太平巷。
户部衙门内的熊熊火舌,在总督标营士兵与五城兵马司兵丁的奋力扑救下,终于渐渐低伏下去。
然而,架阁库的核心区域早已化为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
呛人的浓烟依旧弥漫,混杂着纸张、木头烧焦后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档案灰烬所特有的、令人心悸的腐朽气息。
残存的梁柱冒着青烟,不时发出“噼啪”的断裂声。
杜延霖与杨宜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边缘。
杨宜的脸上蹭着烟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焦灼,显然心神不宁。
与他截然相反,杜延霖却站得笔直,姿态悠然,那份不合时宜的从容,在焦土废墟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胸有成竹。
“禀制台、杜秉宪!”一名标营把总灰头土脸地跑来,声音嘶哑:
“火场清理中,于架阁库深处发现一具身份不明的焦尸!””
“搬出来!让户部的人核对!查明其身份!”杨宜烦躁地一挥手,心中越发不安。
“是!”把总躬身退下。
杨宜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了,紧走两步贴近杜延霖,压低的嗓音带着急切:
“沛泽!时不我待!当务之急,应是立刻将户部涉案人等押回总督行辕,严加审讯,撬开他们的嘴!留在此地干等,无异于坐失良机,空耗时间啊!”
杜延霖目光掠过远处封锁线,语气沉稳地安抚:
“杨制台,稍安勿躁。强行提审,程序有亏。这些都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油条,若无章程,带回去能审出什么?反予人口实,有理也成无理。再等等。”
“可...”杨宜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声急促的通传猛然响起:
“报——!”
一名兵士飞奔而至,单膝跪地,禀报道:
“禀制台!南京守备太监吕公公…驾到!车驾已至封锁线外!”
来了!
杜延霖心头微凛,要等的人终是来了!
而杨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下意识地看向杜延霖——难道杜延霖等的就是这位?!
然而,吕法亲临,这局面已远非他一个浙直总督能掌控的了!
封锁线外,沉重的车驾缓缓停下。
仪仗森严,数十名身着褐色贴里、腰挎绣春刀、眼神阴鸷的东厂番役雁列两侧,无声地散发着冰冷的煞气。
沉重的车帘被两名小火者恭敬掀起。
一身御赐大红蟒袍、头戴嵌宝三山帽的吕法,在内侍搀扶下,缓缓步下车辕。
他面容清癯,眼睑半垂,仿佛眼前这片焦土废墟不值一顾,目光直接越过了封锁线上如临大敌的士兵,落在了废墟边缘的杨宜和杜延霖身上。
那目光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
“让开。”吕法的声音不高,带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却清晰地压住了现场的嘈杂。
封锁线上的标营士兵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刘振彪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抱拳道:“吕公公,制台有令,封锁线内,只准…”
“嗯?”
吕法眼皮微抬,鼻腔里挤出一个上扬的音节。
他身边一名身材魁梧的东厂档头猛地踏前一步,手按刀柄,厉声喝道:
“瞎了你们的狗眼!守备太监吕公公奉旨镇守留都,监理南京一应军务、民政!这南京城,还有吕公公去不得的地方?还不速速滚开?惊扰了公公,你们有几个脑袋?!”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刘振彪额头瞬间见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封锁线上的士兵更是被这气势所慑,握着兵器的手心全是冷汗,防线出现了明显的松动。
刘振彪仓促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杨宜,见杨宜艰难地点了点头,这才如蒙大赦,挥手让人放行。
吕法面无表情,在内侍和东厂番役的簇拥下,如同巡视自家领地般,缓步踏入这片焦烟弥漫的废墟。
杨宜与杜延霖二人亦步亦趋地迎上前去。
“杨制台。”
吕法在距离杨宜、杜延霖数步之遥停下,目光扫过杨宜,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
“好大的威风啊。咱家才晚来一步,这南京户部尚书,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就让你给拿了?孙部堂呢?咱家听说,被你的人当场给围了?”
杨宜心下不安,但却强作镇定,拱手道:
“吕公公容禀!事出紧急!户部架阁库遭人恶意纵火,意图毁灭通倭铁证!本官身为浙直总督,安靖地方、清剿倭患乃分内之责!孙部堂与户部衙门诸员于此关键时刻失职或涉事,嫌疑重大,本官不得不…”
“通倭?”吕法轻轻打断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在听一个拙劣的笑话。
他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蟒袍袖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杨宜啊杨宜,倭寇在你眼皮子底下从运河登岸,屠戮扬州,你这失察渎职之罪尚未清算干净。怎么?自己裤裆里的屎都没擦净,倒有闲心跑到这户部衙门来,给堂堂户部尚书扣‘通倭’的帽子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杨宜,那股积威如同山岳般压下:
“你拿人?你凭什么拿人?!就凭一个七品小御史的几句狂言?!就凭几个倭寇、盐蠹屈打成招的攀咬?!咱家看你是昏了头了!被这姓杜的小儿当枪使,还不自知!”
这连珠炮般的质问直轰得杨宜心神俱震,讷讷无言,求助般地看向杜延霖。
杜延霖踏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被吕法先声夺人道:
“杜延霖。咱家原以为,你在京城捅破了天,侥幸捡了条命,就该知道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没成想啊…”
他轻轻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惋惜:
“你竟是个不知死活、四处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灾星。”
他语声陡然转厉,如同冰冷的宣判:
“来人!”这声断喝,没有一丝一毫要与之理论的意思。
“将这构陷大臣、祸乱地方、罪该万死的杜延霖——”吕法声音洪亮,响彻废墟:“拿下!待咱家禀明圣上,再行发落!”
“遵命!”为首的东厂档头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带着几名如狼似虎的番役,摩拳擦掌就向杜延霖围了过来。
杨宜脸色剧变,下意识想开口,却被吕法一个冰冷如刀的眼神扫过,瞬间如坠冰窟,僵在原地!
眼看铁钳般的双手就要死死扣住杜延霖的双臂——
“慢着!”
杜延霖一声断喝!
这喝声不高,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竟让凶神恶煞的番役动作下意识地一滞!
但下一瞬,他们便凶悍地抓住杜延霖双臂,猛地将其反剪到身后!
“呵…”出乎所有人意料,双手受制的杜延霖竟低低地笑了出来,脸上不见丝毫惧色,反而是一片云淡风轻的诡异从容,他直视着吕法那双骤然收缩的瞳孔,悠悠问道:
“公公以为…下官在京城捅破了天,却能在那森森诏狱里捡回一条命,凭的是什么?”
“废什么话!”那几个番役钳住杜延霖手腕,喝道。
杜延霖不为所动,语速骤然加快,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声音清亮,字字如锤,重重砸在凝滞的空气中:
“只因南下之前!陛下曾在那诏狱之内,派贴身大珰密见下官!授予机宜!交办一件关乎帝心、不得为外人道之的绝密差遣!下官此次赴南京,便是为此事而来!公公如今要拿我,好得很!那下官便只好在此地,当着诸公的面,将陛下交付的…天大差事,据实吐露了!”
话音未落,杜延霖已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起,作势就要将那“惊天秘密”高声喊出!
“住口!”
吕法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于杜延霖面前!
他的脸色终于出现了极其细微却又无比真实的扭曲!
“慢着!”
这第二声疾喝,却并非冲着杜延霖,而是如鞭子般狠狠抽向那几个已将杜延霖死死按住的番役!
声音里已带上了连他自身都未曾察觉的惊疑与一丝…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