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有八撇胡的堂主听到鱼洛缨这话,怔了一怔,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你去借?
连亲自带着厚礼登门拜访都没有,仅仅是写封信?
你以为你是谁啊。
便是你姐姐行事也不敢如此托大。
其余众人听到鱼洛缨这话,也都暗暗摇头,对她的期望又低了几分。
忠于鱼家的那位堂主,更是难掩失望。
且不说能不能借来,在教派如此危难关头,总该放下身段亲自上门去试一试吧。
而不是为了维护所谓脸面,只丢一封信过去。
这丫头,的确难堪大任啊。
八撇胡堂主见众人的情绪已被成功煽动,觉得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便顺势转过身,对着徐万琨恭敬拱手问道:
“徐右使,如今形势危急,不知您能否借来货物,助我教度过难关?”
众人精神一振,侧耳去听。
虽说心中隐隐已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忐忑。
徐万琨先是轻抿了一口温茶,而后放下茶杯有些疲惫的说道:
“这几日老夫四处奔波,亲自登门去借。无非就是舍下这张颜面,放下身段罢了。所幸,终归是有人愿意卖老夫一点人情的。”
听到这话,众人终于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看向鱼洛缨的眼神愈发复杂起来。
你看看,人家徐右使一把年纪,为了神教安危东奔西走的四处筹借,期间肯定也受了不少他人的奚落和折辱。
而你呢,作为代职教主,却整天抱着只兔子玩。
兔兔能帮你坐稳教主之位吗?
兔兔能帮你解决麻烦吗?
面对诸多刺人的目光,鱼洛缨却始终面色淡然,认真问道:
“徐右使此番奔波,着实辛苦了。不知此次能借来多少天石?”
徐万琨嘴角不自觉上扬:“两千天石还是有的。”
听到这一数目,众人更是喜出望外。
这足够给翊王府交货了。
“两千……”
而鱼洛缨眸光闪烁了一下,心中对于某些猜疑更加肯定。
少女纤细的手指无意拨弄着兔子耳朵,思索了片刻,又很认真问道:
“这可不是小数目,明日能交付到翊王府上吗?”
徐万琨笑道:
“我已经让人去取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运来此处了,到时候鱼左使可亲自查验。”
其实徐万琨内心也是无奈。
明明相互早就谈好条件了,那个赤炼娘子却直到今早才将“货物”藏匿的地点告知他,害得他只能派人尽快去取。
不过好在时间上倒也来得及。
总之,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借此时机,断了鱼洛缨继任教主之念。
徐万琨瞥了眼旁边依旧一副闲散模样,自顾自喝酒的玄武护法元青啸,而后眼神又轻轻扫向教中一位身着朴素灰衣的老者。
后者心领神会,起身说道:
“既然徐右使已借来天石,解了我教燃眉之急,那此事便算是尘埃落定。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堂中众人,最后落在鱼洛缨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深意,
“诸位,教主之位,关乎我教存亡大计,不可儿戏。鱼左使虽为前任教主之妹,但资历尚浅,行事未免过于轻率。
此次危难,若非徐右使力挽狂澜,我教恐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依老夫之见,应当由徐右使暂代教主之位,以稳教中大局!”
好家伙,这么直接的吗?
不再多铺垫一下吗?
吃瓜群众姜暮有些目瞪口呆,在少女胸襟前蹭了蹭,忍不住吐槽。
能身处此地参与商议教中事务的,无一不是神教的高层核心。
各个心思剔透、玲珑如狐。
对于徐万琨和鱼洛缨之间暗中较劲,争夺教主之位的态势,众人心里都透亮。
谁要是能解除这场危机,虽不敢断言就能稳稳坐上教主之位,但至少能让局势的天平发生巨大倾斜,从而在教中赢取大量威望。
何况身为鱼家多年的忠仆鬼婆都投身徐万琨的阵营,可见鱼洛缨被夺权,似乎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时间,在场众人各怀心思。
那些早已站定徐万琨阵营的人,自是纷纷开口附和,为其造势。
而之前忠于鱼家的,在对鱼洛缨失望之后也终究没能辩解,保持了沉默。
整个形势,似乎开始朝着一边倒的态势发展。
“住口!”
哪知徐万琨听到灰衣老者之语,非但没有欣喜,反而面色铁青,起身怒道,
“教主之位乃是上代教主所传,岂能随意更改!?
老夫不过是念及神教存亡,想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又岂能以此居功?
如今神教局势岌岌可危,诸位不思团结一心,共度难关,却在此处勾心斗角,内斗不止,难道还嫌神教不够乱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鱼洛缨身上,缓声道:
“鱼左使虽然行事稍显草率,但毕竟年纪尚轻,涉世未深,难免经验不足。
希望诸位能给她一些时间,假以时日,有我等尽心辅佐,总归是能够担起教主大任的。”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字字诛心。
其言下之意,摆明了就是说此刻的鱼洛缨根本无法胜任教主之位。
灰衣老者跺脚急道:
“教主之位理应由能者居之,如今教中人心浮动,若再不决断,恐怕我教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徐右使,切莫推辞啊!”
其他人也是纷纷劝言。
那位忠于鱼家的堂主终是忍不住,起身喝道:
“鱼左使乃鱼家正统,岂是你们可以随意逼迫的?徐右使虽有功劳,但也不该如此僭越!”
灰衣老者冷笑一声,道:
“正统?鱼家虽为教主一脉,但如今教中危难,岂能因一家之私而误了大事?
鱼左使若真有担当,就该主动让位,而不是在此装聋作哑!”
眼见双方气氛剑拔弩张,僵持不下,便有心思活络之人,赶忙出来打圆场:
“依在下之见,不如先让徐右使暂代教主之位,以此来稳定人心。
待神教顺利度过这眼前的危难之期,再将教主之位恭还于鱼左使,诸位意下如何?”
这就是屁话了。
一旦徐万琨坐上教主之位,如同吃进肚里的肉包子,哪还会轻易吐出来?
这时候,一直静静观察众人的鱼洛缨,心底也大概有了些谱,将一些人的名字记在心里。
少女白净的俏脸绽放出一抹淡然笑容,说道:
“王堂主所言极是,一切终究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只要徐右使真的借来天石,帮神教度过眼下危机,自然担得起这教主之位。”
见鱼洛缨终于松口妥协,徐万琨阵营的人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徐万琨心中更是得意,面上却依旧摆出一副恳切的模样,假意劝道:
“鱼左使,切莫……”
“义父!”
就在这当口,一道急切的声音骤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徐万琨的义子宇文昊,脚步匆匆的走进厅内,面色惊慌。
“货,取来了?”
看到义子,徐万琨笑着问道。
其他人也是精神一振。
面容英俊的宇文昊先是看了眼鱼洛缨,而后视线扫过厅内众人,迟疑了一下,快步凑到徐万琨身旁,附耳说了一句话。
方才还面带笑容的徐万琨,表情瞬间凝固,满脸愕然之色。
“没有?!”
徐万琨仿佛有些回不过神来,“是不是你找错地方了?”
宇文昊摇头低声道:
“义父,不可能找错的。我亲自带人里里外外仔细搜遍了,那地方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徐万琨只觉得浑身冰冷。
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赤炼娘子戏耍于我?
徐万琨又惊又怒。
大厅内的其他人,见徐万琨父子这副模样,也隐隐察觉到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而鱼洛缨也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少女暗叹了口气,旋即装作一副疑惑的模样,轻启朱唇,开口问道:
“徐右使,莫不是筹借天石一事,出了什么岔子?他们不愿借了?”
徐万琨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他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作为徐万琨阵营冲锋最前的文长老,脑门汗都下来了。
大哥,弟兄还在前面冲锋。
千万稳住啊。
这时候可别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