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问的别问,你父亲已经死了,技不如人死在了斗法路上。”
“我收留你?呵呵,你这痴儿怕是得了癔症吧,我为何要收留你一个九品废灵根的···”
“什么灵石?老夫身为炼丹师,何曾需要向你父亲借用灵石周转,每天都有大把的人踩破门槛来求着老夫炼丹。”
“就你这般獐头鼠目之样也想成为老夫的丹童?速速离去吧,莫要败坏了老夫与你家长辈的最后一丝情分。”
“推荐信?要这东西作甚?嚯,老夫倒是差点忘了,以你这练气一层的实力连外门山峰都待不下去,不如就去杂役峰发光发热吧。”
“这般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那冷笑的声音如同梦魇回荡在耳边,苍老冷厉的面容好似镜花水月,被漩涡不断搅浑,扭曲,消散在黑雾深处。
······
大庆二十七年,秋分。
凌云宗,杂役七峰。
山腰处的小空地上有着一圈土栅栏,栅栏之后是生长旺盛的菜圃,夹在菜圃中间的则是一条通幽小径,正有一个个瘦弱的少年被带到此处来。
这里是杂役七峰的管事堂所在。
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上或是带着紧张,或是彷徨,在这里站定,等待着今后的杂役生活。
“叫什么?”
“叶轩。”
路过登记的中年男人停下动作,抬起了头,好奇的打量了两眼站在面前的少年。
个子在一众杂役弟子中一骑绝尘,年仅十五岁便已是五尺六寸有余。
眉目俊朗,丰神如玉,只不过右脸颊下方有着一个极其浅淡的胎记,形似不规则的漏斗。
若是不凑近看的话,极难发现。
“嘿,你就是刘管事所说的那内门弟子子嗣是吧?”
“哟,这可是新鲜货色啊,难得听闻内门弟子的独子竟然没人领养的。”
内门不同于外门,那是真正的凌云宗核心弟子,待遇更是远非后者可以相提并论的。
他们身份尊贵,一句话就能断人生死,个个都是仙人大老爷,可不是他们这些杂役峰的下人所能想象的。
也因此,即便他们因为意外偶然陨落了,也会有以前积攒下的人脉愿意出面护住血脉。
可眼前这小子身为独子,按理来说随便赏口饭吃的就行,可不是那种拖家带口的大麻烦,居然也无人领养。
这可真的是怪哉,怪哉。
莫非是一点灵根都没有吗?
果真是树倒猢狲散,现实的瘆人嘞。
中年男人又多打量了两眼,怪笑一声,在记事本上着重打了个圈,随后开始继续盘问其他少年的情况。
而因为刚才的问话,不少人都是注意到了这个身材瘦削高挑的同伴,纷纷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之中有人是山下的乞丐,被捡回来从小充当苦力的,也有人是如同叶轩这般。
不过基本上都是杂役弟子之后,就连外门弟子都很少,更别谈是内门了。
他的身份似乎一下子就变得特殊“尊贵”了起来。
在这干瘦蜡黄的人群之中,生养的极好的他是一个异类。
而不合群也就意味着排挤。
已经开始有人在对着身边人窃窃私语,将种种异样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叶轩也注意到了这些,但他没有多管,只是眉头一簇之后便恢复淡然。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是一名扎根职场的社畜,那个梦十分漫长,好似度过了普通人的一生,直到大卡车的滴滴声将他惊醒。
也因此,他觉得自己比这些同龄人更加沉稳一些?
自己也不太确定,可能吧。
毕竟这些人不会影响他的往后生活,而面前的这人会。
兜兜转转的,不多时间之后,中年男人总算是记录完成了。
啪的一声,他将记事本合上,缓缓踱步来到几十名少年少女面前。
“安静。”
随着冷然声音落下,鹰目环视,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将视线落到眼前的一众稚嫩脸庞上,满意的点点头。
“来之前,你们父母长辈可曾有什么交代告知你们的,若是有熟人的话,我老许不说偏袒,但至少也会略微照拂一二。”
随着老许话音落下,场下的一众少男少女都是眼神明亮了起来。
不多时刻就有人壮着胆子举起手来,搓搓手激动道:“许大人,我父亲也是三峰的杂役,他之前还说和您一起喝过酒呢,他叫罗峰,您肯定认识。”
老许面色平淡的点点头,“哦,知道了,有那么一点印象,下去吧。”
又有一名少女眼珠子灵动一转,上前来,准备往老许怀里递过去一些什么,“许叔,我爹是落霞峰外门弟子,他说您肯定对我手里头的东西感兴趣。”
老许嘴角一抽,看了眼那株泛着灵光的小草,眼角跳了跳,还是深呼吸一口气,朝某个方向隐晦看了眼。
眼神淡漠了些,悄然疏远这少女几分。
“原来是外门大人的子嗣,东西就不必了,一会儿你去针线堂吧。”
少女神情微怔,不明白自己是哪个步骤出错了,针线堂虽好,活儿也简单轻松有大把空闲,但他更想去油水最多的百果堂和膳食堂。
自己明明就已经拿了株低级灵草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许大人不收她的,还不给她安排最好的活儿。
难不成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吗?
真烦!
这老东西怎的如此不懂事?
接下来依旧有少年少女开口,不过都没有让老许有太大反应。
叶轩站在一旁观察着。
脸上的表情逐渐从困惑,不解,再到深切的了然,以及一丝醍醐灌顶的恍然。
对了对了,一切都回来了。
这场景虽然不是按照他记忆中的一比一复刻,但至少也是异曲同工之妙。
排除了前面的错误选项之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缓缓举起了手。
老许早就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良久,毕竟这可是内门弟子的子嗣啊,即便人没了,多多少少还是留了点东西给后人的吧?
“哦?叶轩,我老许虽然不认识你父母那番仙人,但也是和叶仙人手下杂役有过交集的。”
他也怕叶轩是个愣头青,在悄然点对方。
叶轩摇头,拱手恭敬道:“不不,许大人,不是我父亲认识您,而是我江伯父,他早年也是从杂役弟子出身的,只不过后来灵根天赋展露,这才进了内门。”
“他曾经与我说过,在杂役时期曾经欠下您一笔修行资粮,既然我刚好来到了这里,就特意交代小侄将这笔钱给还上。”
说着,叶轩取出了怀里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小布袋,里面传来哐哐碰撞的声响,似乎是有什么清脆之物。
老许似乎是猜到了什么,面露惊喜之色。
但还是强行按压下心中激动,“哦~原来是那位大人,想不到他老人家时隔多年居然还依旧记得我老许,不愧是内门中的大人物啊!”
“居然还特意让你来一趟,简直是有心了。”
老许不声不响的拍了个马屁,至于什么江大人?
这是重点吗?
我们两个都说有,谁敢说他不存在?
他连忙接过,瞧了一眼之后,心情激动的立马合上,再度抬起头时,看向低眉顺眼的叶轩已经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不错!不错!”
接连夸了两声,足以可见他心中的欣喜程度。
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上道。
他轻微一捻山羊胡须,眉开眼笑道:“你江伯父可还有什么交代的?”
“没有。”叶轩果断摇头。
提要求自然是不行的,但提意见也就很合理了。
“只是的话···”
“小子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哦?你说。”老许眼睛微微眯起,知道他话语的重点便是此了。
有着灵石开路,他十分乐于听下去。
“江伯父没有要求,但小侄听闻江伯父曾经也是杂役膳食堂出身的,故此也想要重走他老人家当年的艰辛路,故此许大人您看···”
“哈哈哈!我还以为什么呢,难得你还有这番苦心思。”
“不过小事一桩罢了,这请求甚是合理,忆苦思甜也好,允了!”
老许大手一挥,便是干净利落的作出了决定,心情格外舒畅。
见此,周围的一众少年少女们都是眼含热意,投来羡慕的目光。
膳食堂的油水自是不必多说,在杂役峰大大小小十几个分堂中足以位列前茅。
往往好几年才招那么一回,一回也就一两个人,说是他们这些杂役弟子的梦中分堂也不为过!
因为杂役七峰所有弟子,足足数百人的伙食都需要经手膳食堂。
别说是少了一点肉食灵谷了,即便是狠狠大吃一顿也不会被人察觉出端倪。
并且还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的那种!
要是偶然有妖兽肉,灵草仙根送来的话,便可知道什么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而在听见命令下达之后,叶轩一边感谢,心中也是浮现出了一抹热切与激动。
总算成了!
父亲所留下的那些灵石他是万万保不住的,因此不如将它们的代价发挥到最大。
谋取一份最适合他身体中那奇妙小物件成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