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亮眼的灯光忽然直射他的眼眶,使得他整个人都为之颤抖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捋了捋自己的发型,接着抬起腿舒缓一下腿麻,似乎他觉得这样能使他看起来更精神些。他用舌尖轻轻蹭了蹭嘴角,唾液止不住的往下咽,额头的汗随着时间越来越稀薄,他已经渴了一天了。
“趁还没咽气,你最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来。说了,就有水喝。”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继续说:“我可记得,中学的时候你可是像一条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向全班同学示好呢。不如你现在就讨好我,把事情讲出来。”
“去你的”,他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来说出这句话,“你个乌龟王八蛋,从小就扮着人样不干人事,除了欺软怕硬,还会干啥。”
“哐啷”一声,椅子随着他一同向下倒,又在地面快速地滑行,直到头磕在了墙壁上。
“高下的差异,懂吗?小时候你成绩比人差,现在你钱权比人少,现在低头认错,我还能发发善心在法院保你一命。”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嘴角却止不住的笑,说道:“好啊,趁现在还有时间,我慢慢跟你说。”
男人将一旁的矿泉水扔给了他,他毫不客气地拧开瓶盖,大口地喝了起来,很快便见了底。
“现在能说了吧。”
“可以,我从一开始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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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那时高考刚完。我爹带着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穿着一身沾满水泥的工地服,我呢穿着破旧不合身的校服,他总是把头低得很低很低,时常对着问我高考感觉怎么样的记者说:
“儿子不成器,他说没考好。”
我和爹走在繁华的市中心地段,旁边的年轻人看见了,都会在鼻前摆摆手对着自己的对象或父母说:
“这两个人身上什么味儿”
带着委屈与恼怒,我跟着爹一起走到了一条小巷里,爹说这条路更近,可以少走不少弯路。巷子外有一家网吧,几个年轻人好像在和网管吵些什么,不经意间,我与一个领头的红毛对上了眼。那个红毛拍了拍其他三人的肩膀,指着我跟爹。
进了小巷,我和爹就被那几个年轻人推进了死胡同。
回了家,爹问我还手没,我说没有,爹说:
“那就好,那就好。还手要多赔钱的,爹没本事,没钱...”
那时我的家境很穷,读书的钱是爹在工地将工友得罪了个遍才从他们嘴里撬来的。我爹和我也就成了亲戚邻居远近闻名的老穷鬼和小穷鬼,我们走在街上,都像向前推着车般,腰是弯的。我朋友有为,是爹工友的女儿,她也是穷人家。穷人家与穷人家,指望着互相有个照应,一家不行了可以靠另外两家继续生活。这样的日子我现在都不愿想起来。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从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成了一名穷人家的大学生,按爹的话说,我是个光宗耀祖的孝子。
其实我的成绩很差劲,但在爹工友孩子中属于拔尖的了。爹天天在工地上炫耀,说整个家会因为我飞黄腾达的。跟工友说话的时候,也不说“我”了,倒是以“老子”自称。
毕业拍照那天,大家互相对比成绩。我不出意外的成了班中的倒十,加上我身上所谓的“穷酸气儿”,拍毕业照时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我站在他们旁边。
当大学通知书寄到时,爹看了一学期的费用,由于是一所私立大专,一学期学费高达两万。这下说什么爹都不让我去上学,跟我说:“人嘛,先要从现在的处境出发再看未来。”
那天,我想了想,心中的某些东西好像在哪一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