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元年秋，洛阳城西三十里，邙山脚下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十六岁的刘襄蹲在歪脖子柳树下，面前摆着二十余双新编芒鞋。远处黄河水声隐隐如雷，对岸匈奴人的牧马嘶鸣随风传来。
“小哥，这芒鞋(草鞋)怎生卖的？“
刘襄抬头，见是个邋遢道人。那人道袍沾满酒渍，腰间却悬着柄七星铁剑，剑鞘上云纹竟与父亲临终前留下的玉佩有七分相似。
“三文钱一双，道长要几......“
话音未落，道人忽然抓住他手腕。刘襄只觉三道火线自劳宫穴窜入，浑身经脉如遭雷击。抬眼正撞上道人灼灼目光，那双眸子竟似将漫天星斗都收在里头。
“怪哉！草蛇灰线之相，却伏着龙吟之势。“道人掐指急算，忽然仰天大笑，“有趣！当真是天发杀机，龙蛇起陆！“说罢从袖中抖出幅泛黄绢帛，但见云雾间隐约现着几行谶语：
黄河九曲埋金戈
邙山千冢起狼烟
草履踏破关山月
七星指处血如川
刘襄待要细看，官道尽头突然传来骏马嘶鸣。十余匈奴武士纵马而来，当先一人鹰鼻深目，手中马鞭正卷着个白发老丈。鲜红血珠顺着鞭梢滴落，在黄土道上洇出点点红梅。
“汉狗也配走官道？“那武士狂笑，腕上加力，老丈顿时被拖倒在地。
刘襄霍然起身，忽觉袖中一沉。低头看时，道人竟将七星剑塞入他怀中：“小友且看，这第一道杀劫来了。“
话音未落，斜刺里突然闪出道红影。但见个鲜卑装扮的少女凌空跃起，手中弯刀如新月破空，咔嚓斩断马鞭。少女落地时足尖轻点，竟踩着匈奴武士的肩头翻上马背。
“慕容部的雁翎刀？“匈奴头领瞳孔骤缩，“给我拿下！“
刘襄看得真切，少女腰间悬着枚青铜虎符，在秋阳下泛着幽幽青光。此时五名匈奴武士已呈合围之势，少女虽刀法精妙，终究气力不济。眼看一柄弯刀就要劈中她后背，刘襄不及多想，抓起两双芒鞋掷出。
草绳编制的芒鞋在半空突然散开，数十根蒲草如蛛网缠住刀锋。趁这空当，少女反手掷出三枚柳叶镖，匈奴武士应声落马。
“汉家小子找死！“匈奴头领张弓搭箭，刘襄忽觉后颈寒毛倒竖。千钧一发之际，邋遢道人袖中飞出枚铜钱，正撞在箭镞上，精铁打造的箭矢竟断作三截。
暮色四合时，刘襄收拾摊子准备回家。最后一缕残照掠过黄河水面，对岸匈奴大营的炊烟如黑龙盘踞天际。他摸着怀中七星剑上的云纹，忽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酒气：“小友今日掷鞋解围，倒合了草蛇化龙的卦象。“
转身望去，道人立在苍茫暮色中，衣袂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伸手在刘襄眉心一点，无数星图骤然在脑海中炸开：“记住，明年上巳节，带着剑去白马寺寻......“
话音戛然而止。黄河突然掀起丈许高的浊浪，轰鸣声吞没了道人最后的话语。等浪头退去，岸边只余七星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剑身不知何时多了道血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