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冰水浇头,陈垣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如同条件反射般僵在原地,连心脏的跳动都仿佛慢了半拍。前方拐角处那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冷死寂的“情绪流”,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缠绕住了他的感知,让他浑身发冷,头皮阵阵发麻。
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一种感觉。不同于盲眼猎犬那种狂暴直接的恶意,也不同于腐臭巨物那种混乱污秽的吞噬欲,更不同于暗影爬行者那种警惕迅捷的冰冷。这是一种……近乎于“无”的感觉,一种仿佛连存在本身都带着恶意的死寂。它就像一块隐藏在黑暗中的、会散发寒气的、布满剧毒尖刺的岩石,静静地潜伏在那里,等待着猎物自己撞上来。
悲鸣幼兽的表现也印证了这种危险。小家伙全身紧绷,身体压得极低,几乎要完全贴在冰冷的管道地面上,喉咙里那极其微弱的“咕噜”声充满了极度的紧张和警告。它传递给陈垣的情绪,不再是面对腐臭巨物时的那种纯粹绝望,也不是面对暗影爬行者时的警惕忌惮,而是一种……混杂着迷惑、不安和强烈排斥感的恐惧。似乎连它也无法准确判断前方那个东西的底细,只知道那绝对是需要不惜一切代价远离的存在。
怎么办?
陈垣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后退?这是最安全的选择。他们刚刚找到一个临时据点,体力尚未完全恢复,贸然与一个完全未知的、散发着如此诡异气息的实体遭遇,绝非明智之举。
但是,这条管道分支是悲鸣幼兽主动选择的,目标是寻找水源或食物。如果现在退回去,意味着他们很可能要重新回到之前的区域,或者另寻他路,而水源和食物的问题依然迫在眉睫。
前进?风险太大。他对前方的东西一无所知。它的形态?能力?攻击方式?触发条件?全是未知数。那股死寂的恶意,本身就说明了它的危险性绝不一般。
观察?或许可以尝试。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利用感知能力,尽可能地收集一些信息。
陈垣小心翼翼地向悲鸣幼兽传递“安静”、“待命”、“观察”的信号。幼兽顺从地停止了喉咙里的咕噜声,但身体依旧紧绷,保持着高度戒备。
陈垣自己也调整呼吸,将身体紧贴着管道内壁冰冷的金属,最大限度地收敛自身的气息和情绪波动,然后极其缓慢地、极其谨慎地将自己的感知能力,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般,一点点地向着那个拐角处延伸过去。
他不敢直接将感知“聚焦”在那个散发着冰冷情绪流的源头,担心会像之前观察暗影爬行者一样,被对方敏锐地察觉。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拓展感知的范围,试图通过感知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来间接推断那个未知存在的信息。
管道在前方大约五六米处向左拐弯。拐角处的空间似乎并没有变宽,依旧是狭窄的圆形管道。光线比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更加昏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弥漫着一股更加浓郁的铁锈和尘土混合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某种化学药品或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那股冰冷的、死寂的情绪流就稳定地盘踞在拐角后的黑暗中,没有移动,没有变化,就像一块亘古不变的寒冰。它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陈垣和幼兽的存在,或者……它根本不在乎?
陈垣尝试着将感知能力凝聚成更细微的“探针”,极其缓慢地扫过那个区域,试图勾勒出对方的轮廓。
感知反馈回来的信息模糊而怪异。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没有清晰的生物形态,没有温度变化,没有呼吸心跳,甚至连明确的物理边界都感知得不太清楚。那感觉就好像……那里本来应该存在的管道空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侵蚀”或“覆盖”了,留下了一片散发着冰冷恶意的“虚无区域”。
这怎么可能?
陈垣心中充满了惊疑。难道是一种能量体?或者某种能够扭曲空间或感知的实体?还是说,自己的感知能力受到了干扰或欺骗?
他再次尝试,更加集中精神,试图穿透那层“虚无”,捕捉更核心的信息。
这一次,他似乎“碰触”到了什么。
那不是实体生物的血肉或甲壳,也不是冰冷的金属或岩石,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介于固态和液态之间的、冰冷滑腻的……“表面”?它似乎覆盖在管道的内壁上,缓慢地、几乎不可察地蠕动着,并且散发出那种令人心悸的死寂恶意和微弱的化学气味。
它像是一层……活着的、有毒的霉菌或苔藓?或者是某种伪装成环境一部分的伏击型生物?
就在陈垣试图进一步深入感知,想要弄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异变陡生!
那股一直稳定不变的、冰冷死寂的情绪流,骤然间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绝对不容忽视的波动!就像平静的冰面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紧接着,一股更加强烈的、如同实质般的恶意,如同冰冷的针尖,瞬间刺向了陈垣延伸过去的感知“探针”!
被发现了!
陈垣如同触电般猛地收回了感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刚才那一下精神层面的“反击”,虽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但那种阴冷歹毒的恶意,却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心悸和恶心!
几乎是同时,前方的悲鸣幼兽也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一缩,传递出的恐惧信号再次飙升!
它也感受到了那股突然爆发的恶意!
不能再待下去了!
陈垣瞬间做出了决定——撤退!立刻!毫不犹豫!
这个未知的东西,不仅感知极其敏锐,而且具备主动攻击精神层面感知的能力!这绝对是他目前无法应对的存在!继续停留,无异于将自己和幼兽置于死地!
他立刻向悲鸣幼兽传递“撤退”、“快”、“危险”的信号,然后猛地转过身,手脚并用地向来路疯狂爬去!
悲鸣幼兽比他反应更快,几乎在他发出信号的同时,就已经掉头向后窜去,速度比来时快了好几倍。
陈垣拼尽全力,在狭窄的管道中狼狈地倒退爬行。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将感知延伸到身后,只能凭借着记忆和身体的本能,用最快的速度远离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拐角。
所幸的是,那股冰冷滑腻的恶意并没有追上来。它似乎只是对于陈垣的“窥探”做出了警告性的反击,然后便再次恢复了那种潜伏的、死寂的状态。
但这已经足够让陈垣吓出一身冷汗了。
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当他终于重新看到那个熟悉的、被他用木板和杂物遮挡住的豁口时,他几乎要虚脱了。他和悲鸣幼兽连滚带爬地钻回了那个狭小的密室,然后不顾一切地将更多的杂物堵在豁口处,仿佛这样就能将外面管道里的恐怖彻底隔绝。
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陈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依旧在疯狂地跳动。悲鸣幼兽也趴在他身边,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刚才的遭遇,虽然短暂,但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被腐臭巨物追杀。那个潜伏在拐角处的未知存在,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心理阴影。
它到底是什么?某种覆盖在管道壁上的活体粘液?伪装成环境的伏击者?它的攻击方式是什么?如果刚才自己没有及时收回感知,或者反应再慢一点,会发生什么?精神被侵蚀?还是身体被某种未知的方式攻击?
最关键的是,那东西似乎就盘踞在通往潜在水源地的必经之路上!这也就意味着,他想要通过探索管道系统来寻找水源和食物的计划,可能要暂时搁浅了。
一次失败的“狩猎”尝试,引来了恐怖的追杀;一次谨慎的资源探索,又遭遇了诡异的潜伏恶意。这个后室,似乎永远不会让他有喘息的机会,总会在你稍稍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陈垣苦笑了一下,感受着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沉重。看来,想要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光有谨慎和勇气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更强大的实力,更丰富的信息,以及……更好的运气。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正在缓慢滴水的易拉罐,里面已经积攒了薄薄一层水底。这点水,聊胜于无,但远远不够。
生存的压力,再次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前路,似乎又变得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