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集市买箭,三棱破甲

头回打猎见了血,像是给这漏风漏雨的小家打了一针羊毛疔,虽然疼,却也提了神。

接下来的日子,江临就像一头上了套的磨驴,围着活命这个磨盘,周而复始地打转。

天不亮就起身,小鸡还没叫,他就摸黑到院子里,冰冷的空气冻得他鼻涕直流。

对着那面被射得千疮百孔的土墙,他一丝不苟地练着箭。

拉弓如拉犁,瞄准时眼睛瞪得像铜铃,恨不得把那土疙瘩看穿。

撒放时手指被弓弦勒得生疼,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刻在骨头里一样,力求不差分毫。

他不再满足于把那树枝箭钉在墙上,而是开始琢磨着怎么射得更准,怎么射得更快。

像老鹰抓兔子一样,一击毙命。

【技艺:射箭(入门)】

【进度:5/1000】

……

【进度:22/1000】

那鬼火一样的面板在他眼前晃悠着,上边的数字像蜗牛爬一样,慢吞吞往上拱。

每一次那数字蹦跶一下,他就感觉胳膊腿里的力气似乎粗了一丝丝,对弓的掌控也好像更顺手了一点点。

练完了箭,胡乱啃几口能硌掉牙的粗粮饼子,灌一肚子凉水,他便背上那把已经磨得油光发亮的槐木弓,掖好箭矢和匕首,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溜出城去打猎。

城外西边那道光秃秃的第一重土坡子成了他刨食的地界。

他越来越不像个黄毛小子,倒仿佛在山里混了一辈子的老猎头。

他会看风向,能从干粪上判断牲口走了多久,能从几片落叶的翻转里嗅出野兽的气息,还能像地老鼠一样,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地窝子与烂树根后头。

他的打猎本事,在一次次追兔子撵野鸡的实战里一点点磨练出来。

一开始,他只能打些蠢笨的兔子,呆头呆脑的野鸡。

后来,他胆子肥了,手上的准头也足了,有一次,瞎猫碰上死耗子,竟让他射到了一头傻乎乎的半大狍子。

那狍子肉又粗又硬,煮了半天也嚼不烂,但好歹是肉,让他娘俩过了好几天嚼蜡一样的泛活日子。

当然,山里的营生没有有天天捡元宝的好事。

有时候,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转悠一天,只捞了几根毛做箭羽。

有时候,老天爷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晴空万里,后一刻就瓢泼大雨把他浇得像个落汤鸡,只好狼狈地逃回城里。

更有几次,他在雨地里看到了碗口大吓人的爪印,像是黑瞎子留下的。

还有两次,远远地听到了杂乱的马蹄声,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回城里,好几天不敢再出城门。

这些狗日的经历,让他越发明白,这个世界就是个吃人的血盆大口,一不留神就可能被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得变强,变得比黑瞎子还横,比狼还狠,比狐狸还刁,才能活下去。

每次打到了猎物,留下够娘俩填饱肚子的那一份,剩下的,他就拿到城里集市上去换钱换粮。

起初,一个背弓带箭瘦得像根麻秆一样的半大小子,混在一群五大三粗、满身腥臊气的猎户和屠户中间卖野味,总是招来许多好奇嘲讽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些家伙像看耍猴一样看着他,嘴里骂着粗言秽语。

但当他把还带着山林野气的猎物摆出来时,那些人的眼睛里就只剩下惊讶和贪婪。

怀朔城这鬼地方,靠着北边蛮子的地界,太平日子少,兵荒马乱是常态,地里收成看天,老百姓肚子里缺油水,所以新鲜的野味总是抢手货。

他打的野物虽然不大,但胜在新鲜,而且他也不贪心。

很快,城里几家半死不活的小酒馆和几个贼眉鼠眼的小贩子就成了他的老主顾。

靠着这点卖野味的钱,家里那口见了底的米缸,终于有了点底气。

娘俩不再像以前那样,吃了上顿愁下顿,买得起一点齁咸齁咸的盐巴,甚至还能扯上几尺粗布,补一补那些快要变成渔网的破衣裳。

更要紧的是,能攒下几个铜子,准备着应付即将到来,能冻死人的漫长冬天。

江母脸上的褶子似乎都舒展了些,笑容也多了。

虽然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还是藏不住对儿子安危的担忧,但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硬朗,一天比一天能干,家里也重新有了点人味儿。

她那颗被苦难浸泡得发了霉的心,也像被太阳晒过一样暖和了不少。

这天,江临卖掉了好些野味,得了一百多个沉甸甸的铜板。

没立刻回家,而是拐到了集市边上那个铁匠铺子。

他对着那个正抡着大锤砸一块烧红铁块的铁匠喊。

“掌柜的,买几支好箭。”

铁匠放下锤子,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已经被汗水浸成黑色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油汗和煤灰,扭头打量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地问:“小屁孩要啥箭,拿去扎着玩?”

江临皱着眉头比划着说:“要箭头锋利点的,结实点的,最好是能射穿野猪皮的那种。”

张叔送的那几支铁簇箭,射兔子野鸡还行,但要是碰上皮糙肉厚的大家伙,譬如说野猪,那几支箭就跟牙签一样不管用了。

好吧,他其实也只敢在梦里想想,真碰上了野猪皮,只有逃命的份儿。

铁匠又瞧了他好几眼,这才走到墙边的兵器架子旁,从一捆箭里抽出几支:“喏,看看这个,三棱破甲箭,箭头是百炼的好钢打的,淬了火,开了刃,磨得跟镜子似的,别说野猪皮,就是蛮子身上的皮甲也能给你射出窟窿眼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玩意儿可不便宜,一支要五十文,少一文不卖。”

江临接过一支,入手沉甸甸的,箭头闪着幽幽的冷光,三个棱面锋利得吓人,摸上去都觉得指尖发凉。

他试了试箭杆的韧性,是上好的硬木,笔直溜光。

“好箭!”

他心里赞了一声,虽然贵得让人肉疼,但这玩意儿是保命的家伙,一分钱一分货。

紧要关头,一支好箭就能分出生死。

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那串还带着体温的铜钱,数出一百文,递给铁匠:“掌柜的,给俺来两支。”

“好嘞。”

铁匠接过钱,掂了掂,随手扔进旁边一个装满了铜钱的木桶里,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他把两支三棱破甲箭递给他:“拿好了,小伙子,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怀里揣着这两支杀人利器,江临像是揣了两块滚烫的石头,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

回到家,就着昏暗的油灯,呼噜呼噜喝完一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倒头就睡,而是再次走到木柜前。

把那把沉重得像一段枯死老根的八力牛角弓取了出来。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苦练和打猎,他的身子骨结实了不少,力气也长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沉腰立马,两只胳膊缓缓地使出劲道。

弓身依旧沉重得像块铁砣,但不再像最初那样纹丝不动。

他咬紧牙关,把吃奶的力气都憋了出来,灌注到胳膊上,脸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嘎——吱——”

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被缓缓地拉动。

比上次的纹丝不动,已经算是飞跃式的进步。

“快了,就快了。”

他放下弓,胳膊酸胀得像灌了醋。

“再加把劲,总有一天能拉开它。”

他喘着粗气,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狼一样的绿光。

窗外,北风像鬼哭一样嚎叫得更紧了,天空中,隐隐约约地飘下来几片雪花,冰凉冰凉的。

冬天,这个能冻死人的鬼东西,真的要来了。

江临紧了紧身上那件破旧的棉袄,目光透过破烂的窗户纸,望向外边飘落的雪花。

他知道,真正的苦日子,真正的考验,也许才刚刚开始。

但现在,他有了点力气,有了点胆气,手里有了几支好箭,心里,也就有了点底气。

【技艺:射箭(入门)】

【进度:578/1000】

力气在长,日子在好转,一切似乎都在往好处走。

但在怀朔城这个人命不如狗的边陲地界,安稳总是短暂得像个屁,一放就没了。

他需要更快地变强,强得能拉开牛角弓,强得能在这即将到来能冻掉人耳朵的严冬里,在这随时可能出现的未知危险中,护住这个破家,护住他那个只会流泪的娘。